迹部景吾赶到片场,并没有找到水萌。
正在做收尾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导演带着男女主角去了多摩川拍摄外景,这一场烟花下的离别,务必要求做到完美,为了吸引观众,还特别增加了吻戏。
“吻戏?!”迹部愕然。
“是啊,水萌姐没告诉你吗?”一个负责化妆的女孩子讶异的问。
不过她没有等到迹部的回答,跑车在眼前甩了个漂亮的UTURN留下一道刹车的痕迹,刺耳的摩擦声刺破深浓暮色,绝尘而去。
发蓝的天际升起了淅沥的星光,东京铁塔挂着冷冷的红。
五松针在道路两旁宛若沉默的士兵,流光溢彩被奢侈的抛在后头,遥不可及。
光影迷离处忽明忽暗的俊美五官,柔和与冷硬交织。眼底的痣痕泛起熠熠的色泽,迹部无知无觉的把着方向盘,兰博基尼的速度濒临追风。
他在心里默念。
水萌,你够狠。
路西法,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晨晓之星”,创世天使之首,圣光六翼的大天使长,拥有凌驾于一切天使的美貌和勇气,曾是神最宠爱的孩子。
七天七夜决绝的堕落,洁白的羽毛被浸入黑色的染缸,化身魔王。
早已不存在于尘世,他从深浓黑暗中走来,浑身冰凉的地狱气息。
“香织,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就像她第一次从残像中解读到的,这个男人,没有心。
也许是在黑暗中独自走的太久,才有了对光明的渴望。
这个当面如沐春风,转身冷风乍起的男人,叹为观止的精妙布局,连自己都算计在内,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鲜活的生命在身边凋零,他的嘴角微扬,笑容残酷而哀伤。
绝艳易凋,连城易脆。
太过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够长久,就像他们无望的爱。
他要如何告诉她,他曾经独孤流浪,曾经几睹死亡,曾经晕倒路旁,曾经痛断肝肠。被神抛弃的孩子,站在离上帝最远的地方。他的回忆如烟似雾,却没有芬芳。
支撑着他跌跌撞撞的走过半辈子,不是爱,而是恨,
他何尝不想痛痛快快的哭笑,何尝不想酣畅淋漓的爱一场。
命运残酷而凛冽的指引,他早已透支的心,承担不起太过昂贵的情感。爱情,不过是计划外的心情,是他消费不起的奢侈品。
他没有亲手杀过一条生命,却满手的血腥。
谁能给他救赎,在这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不想让她最终被血淋淋的真相所伤,他舍不得,也无法原谅。
就像一个怀着暗恋心情的,笨拙的用心的孩子,默默守护着心中最美的风景,不敢也不能靠近。
破茧成蝶的爱,那微弱的光,飞不出汪洋恨海,照不亮现实这座庞大阴暗的森林。
站在地狱的门口,他仰望不到天堂。
头顶的烟花燃尽生命,流光溢彩的破碎。光与影在他们脚下游离失所,仿佛幻觉,分隔永无交集的两个世界。
光鲜亮丽的跑车风驰电掣而至,迹部一脚刹车踩在路旁。
有人抢先一步,拦住了他的路。
迹部不耐烦的抬头。
“对不起,迹部,你现在不能过去。”真田面色威严,气势沉稳。
“你让开!”
“水萌让我转告你:如果你敢在这里发少爷脾气,她就去跟导演要求加床戏,”真田心中叹息,不过他还是原样复述,“敦贺莲要是不愿意演,就找替身。你知道的,她跟你一样,都是说一不二。”
迹部气的发昏,“真田,你也跟她一起发疯,啊恩?!”
冥冥之中注定的前缘,他的一转身一回眸,他春风化雨的温柔一笑,她早已情根深种,不可自拔。
香织忽然笑了。
那仿佛是从骨子里放空了去的笑容,就像这无声委地的白月光,满声凄凉。
她笑得很好看,清亮的眸子点尘不染,一如十二年前他们邂逅的那个雨天,他历经劫难少年老成,她豆蔻年华天真烂漫,水池里初绽的莲花,有浮动的暗香。
她的声音是飘忽的,羽毛般的,梦一样的,“领,能给我最后一个吻吗?”
他的心忽然狠狠的疼痛,为这被他亲手扼杀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