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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散伙饭?!(1 / 2)


宇文邕远比其他人想象的要?聪明很多。

抓到杨广的时候,他并没有用杨广来威胁杨兼,因为如果用杨广威胁杨兼,只有一方面单一的效果。

而且小皇帝的身边还有大冢宰宇文护,宇文护如今和杨兼是联手的状态,肯定会插手此事,况且身为人主,抓住人臣的幼子威胁,怎么说也不够光明正大。

因此宇文邕并没有威胁杨兼,而是将杨广送给了?齐人。一方面齐人肯定会用杨广来威胁杨兼,宇文邕的目的也就达到了?,而这?第二个方面才是最重要?的,齐人觉得宇文邕有诚意,不会攻打晋阳,因此把十万主力?全都开?出?晋阳。

趁着晋阳空虚,宇文邕正好可以趁机发兵,拿下北齐最重要?的军事要?地。

没有了?晋阳防护的北齐,就是一只失去了?爪牙的老虎,可以从晋阳直扑邺城,旦夕之间拿下北齐,不在话下。

宇文邕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和杨兼内斗,而是拿下北齐,因此杨兼被迫牵制平阳之时,宇文邕已经准备发兵,开?始攻打晋阳。

杨兼眯了?眯眼目,出?奇的镇定,毕竟这?事情?,其实他早就猜测到了?,淡淡的说:“知道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从北齐招安来的,所以最是明白晋阳的重要?性,高延宗着急的想要?说话,高长恭抬起手来阻止了?他,摇摇头,示意不需要?开?口。

众人从幕府大堂中退出?去,大堂之内只剩下杨兼和小包子杨广,杨广脸色阴沉凝重,微微低头思虑,说:“如今晋阳空虚,城内的兵马根本没有仨瓜俩枣,宇文邕先下手为强,如果咱们动?作不快一些?,恐怕这?一切都将变成给宇文邕做嫁衣。”

杨广顿了?顿,又说:“这?件事情?,暂时不要?告诉尉迟佑耆和宇文宪。”

齐国公宇文宪乃是小皇帝宇文邕的弟弟,虽然不是同?父同?母的弟弟,但两个人平日里的关系并不差。而尉迟佑耆是宇文邕的发小,宇文邕对尉迟佑耆有知遇之恩,在遇到杨兼之前,尉迟佑耆可谓是宇文邕的一条忠狗……

杨广说:“尉迟佑耆此人容易心软,而且极其念旧,儿?子怕此事如果被尉迟佑耆知道,很可能……”

“不,”杨兼却摇了?摇头,说:“宇文邕攻打晋阳的事情?,并非小事,就算瞒得了?一天,也瞒不得两天,到时候小玉米还是会知道,在这?种时候,咱们绝对不能出?岔子。”

杨广说:“那父亲觉得,尉迟佑耆和宇文宪,会是咱们这?边的人么?”

杨兼轻笑一声?,说:“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还是要?问问他们自己了?。”

杨广见他的模样,似乎已经有了?法子,刚要?开?口询问,便?听?杨兼说:“儿?子,饿了?罢,这?平阳府署的膳房,父父还没去过,走?,咱们去转转。”

杨广眼皮一跳,这?么紧急的军机当?前,杨兼竟然突然说起吃来了?,不过……说实在的,杨广现在的确有些?饿,腹中饥饿翻滚,小肚子叫唤了?好几?次。

杨兼把杨广抱起来,抱着便?往平阳府署的膳房去了?。

平阳刚刚被杨兼打下来,府署的膳房里根本没甚么人,毕竟这?个时候谁还会在意吃食?

杨兼走?进去,将小包子放下来,把他放在一边的案几?上,让他临时坐在案几?上,说:“乖儿?子,不要?乱动?,小心摔下来。”

杨广用小肉手揉了?揉钝疼的额角,虽然不合时宜,但是杨广的确很想知道,杨兼到底想要?做甚么美味儿?……

杨兼净手之后,便?在四周寻找食材,他蹲在角落的地上,笑了?一声?说:“当?真好得很,竟然有这?么多。”

杨广抻着小脖子看?过去,杨兼抱着一个藤编的筐子,“咚!”一声?放在一边的灶台上,里面黑漆漆的,杨广这?个人从小便?是“五谷不分”,因此也看?不出?那是甚么东西。

杨兼找到的不是别的,正是……芋头!

杨兼立刻开?始处理芋头,熟练的将芋头处理好,放在火上蒸,又开?始调制甜蜜的蜂蜜甜饧,没一会子,芋头便?蒸熟了?。

杨广见他掀开?锅盖,这?才恍然大悟,锅中的食物不是芋么?日前杨广也食过,杨兼曾经用芋头做过芋泥奶茶,博得了?阿史那国女的欢心,从此阿史那国女对杨兼可谓是一见倾心,俨然便?是一个小迷妹。

杨广食过芋头,因此知道芋头的美味,这?芋头不管是做成奶茶,还是单独蘸甜饧食,那都是无比美味的。

一想到这?里,杨广的小肚子立刻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声?音还颇为悠远低沉。

杨兼把蒸好的芋头从锅中取下来,置于承槃中,白生生的芋头冒着腾腾热气,配上一碟子甜饧,放在杨广面前,又递给他一双筷箸,说:“我儿?饿了?罢?先吃点芋头垫垫肚子。”

杨广看?到那白生生,切成滚刀块的小芋头,口中津液不由分泌,立刻端过来,抱着小承槃,蘸了?甜饧往嘴里放,“嗷呜!”咬了?一大口,烫的他不行,却不肯松口,一个劲儿?的往嘴里塞。芋头香糯,入口绵绵软软,又丝丝滑滑,口感极佳,再配上杨兼调配的甜饧,既甜蜜,又不会齁嗓子,甜口的芋头简直便?是人间美味。

日前杨广已经食过芋头奶茶,如今又吃了?芋头蘸甜饧,只觉得这?芋头做成甜口,再合适不过了?。

杨广食着芋头,“嗷呜嗷呜”几?口,吃掉了?小半承槃,抬头一看?,杨兼还在处理芋头,这?次没有把芋头直接放在火上蒸熟,而是去皮之后,把芋头切成了?滚刀小块,便?放在一边待用。杨兼随即又开?始处理起整鸡,动?作凌厉迅速,“当?当?当?!”几?刀,直接把整鸡拆开?,剁得小块。

杨广奇怪的看?着杨兼,父亲把芋头和鸡肉放在旁边,难道……芋头还能和鸡肉一起做?这?简直闻所未闻。

因着在这?个年代,芋头根本不是甚么养生美食,只有穷苦人才食芋头,芋头只是被当?成主食吃,所以杨广平日里也很少食芋头,根本不知道芋头除了?甜口,还能做成咸口。

杨广坐在案几?上,垂着小短腿,小腿一晃一晃沾不到底,手中握着一只筷箸,筷箸头上插着挂满甜饧的芋头,一面晃着啃着芋头,一面说:“父亲是打算将芋与雉烹餁在一处?”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今儿?个给我儿?尝尝芋儿?鸡。”

“芋儿?鸡?”杨广说:“这?名字听?起来着实古怪。”

杨广还以为芋头只能甜吃,没想到杨兼竟然要?做咸口的芋头,将芋头和鸡肉炒在一起,而且还加入了?腌菜,也就是酸菜。

因为这?个年代还没有辣椒,所以杨兼便?没有放入辣椒,只是放入了?一些?越椒,正好儿?子现在太小了?,也不宜吃太多辣的东西。

鸡肉和芋头炖在一起,香味很快弥漫而出?,不同?于甜口芋头的“内敛”,芋儿?鸡的味道相对霸道很多,飘散在膳房之中,慢慢化开?。

杨广忍不住嗅了?两下小鼻子,本以为接受了?甜口的芋头,便?无法接受咸口的芋头,但是闻到芋儿?鸡的香味,那咸香融合了?腌菜独特的味道,意外的催人味蕾,只是闻着便?觉得方才的芋头沾甜饧完全消化光了?,杨广小肚子又叫唤了?起来。

杨广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尝一尝咸口的芋儿?鸡,将小承槃一放,撅着小屁股晃来晃去,从案几?上爬下来,他的小腿结痂了?,动?作不能太大,慢慢蹭过来,仰着头眼巴巴的看?着锅中的芋儿?鸡。

杨兼差点被儿?子的表情?萌化了?,立刻捞出?一块芋头和一块鸡肉,说:“尝尝咸淡如何?”

杨广好奇的打量着芋儿?鸡,芋头蒙上了?一层酱油的颜色,从白生生的芋头,变成了?琥珀的颜色,裹上了?鸡肉炖出?来的油腥,在膳房的灯火下简直是熠熠生辉。

“嗷呜!”杨广立刻咬了?一大口芋头,圆溜溜的猫眼差点瞪成椭圆形,咸口的芋头,充分融合了?鸡肉的鲜美,足够入味,但是品味到最后,又能吃到芋头回甘的软糯香滑,竟然鲜味十足。

杨广立刻又去吃鸡肉,鸡肉弹牙,炖的恰到好处,一点子也不柴,杨广也不懂到底是腌菜的味道,还是杨兼加入了?各种酱料的味道,总之这?鸡肉的味道也是极好的,十分激发味蕾,杨广吃了?一口,已经停不下来,只想把一锅都吃掉!

杨兼完全不需要?儿?子开?口,便?知道儿?子对芋儿?鸡有多满意了?,当?下把芋儿?鸡全都盛出?来,又用剩下的芋头做成了?芋泥奶茶。

周军进入平阳府署,大家?正在各司其职,突然听?说主将召见他们,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全都跑到幕府大堂来。

还没入门,便?闻到一股股喷香的味道,十足霸道,从门缝里钻出?来,高延宗嗅了?嗅鼻子,说:“甚么味道?好香!”

众人推门进去,便?看?到幕府大堂里摆着案几?,好几?个长条的案几?拼在一起,变成了?一个大方桌,案几?上摆着一只巨大的承槃,承槃里堆得好像小山,正是那道芋儿?鸡了?。

案几?上还摆着很多碗筷,每副碗筷配了?一盏芋泥奶茶,还有一碗香喷喷的稻米饭。

韩凤笑着说:“原来将军是请咱们吃饭啊。”

大家?嘻嘻哈哈的全都坐下来,尉迟佑耆来的有些?晚,似乎心不在焉,一进门,登时看?到了?芋儿?鸡,还有杯盏中的芋泥奶茶,不由晃了?神?。

他还记得当?时在长安的皇宫,卫国公宇文直带人一起看?自己的笑话,杨兼正好路过旁边,便?端了?一捧的芋头过来,装作不小心扔在了?宇文直身上。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解围……

尉迟佑耆出?神?的盯着案几?上的芋儿?鸡和芋泥奶茶,旁边的宇文会说:“看?什甚么呢?吃啊,你再不食,看?到没有,他们都给吃光了?!”

尉迟佑耆这?才回过神?来,众人已经开?始享用美味,咸香微辣的芋儿?鸡,搭配着白米饭,简直不能再下饭,不只是芋头和鸡肉好吃,就连汤汁也好吃,浇在白花花的米饭上,瞬间激发食欲,就算没有芋头和鸡肉,这?样的汤汁泡饭,也能吃上三大碗!

“好香!我从未吃过如此美味的吃食,这?是甚么东西?”

“芋?这?竟然是不入流的芋?”

“你这?秃尾巴鸡,别抢我的鸡腿!”

众人食得兴高采烈,杨兼笑眯眯的环视众人,放下筷箸,终于发话了?,说:“其实今日兼请各位过来,是想告诉各位一件事情?。”

众人一听?,立刻严肃起来,也将碗筷放下来,唯独小包子杨广依旧捧着比他脸盘子还要?大的碗,“砸砸砸”的继续吃鸡,将众人争抢的鸡腿夹出?来,“咚!”放在自己的碗里。

高延宗一阵扼腕,刚才他和韩凤挣了?半天的鸡腿,结果跑到了?小包子碗里,果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意了?大意了?。

杨兼环视着大家?脸上的表情?,他还未开?口,有人已经猜出?来了?,有人还在迷茫,有人根本甚么都不想,有些?人则是心如止水,当?然,也有人彷徨不定。

杨兼开?口说:“方才收到晋阳军报,人主趁着齐兵十万大军调离,已经开?始攻击晋阳。”杨兼没有着急继续说,顿了?顿又说:“诸位都是跟着兼的老人了?,因此有些?话,兼不需要?说出?来,你们也明白,今日这?饭……便?当?做是散伙饭。”

散伙饭?!

杨兼笑着说:“食了?这?饭,倘或不想继续跟随兼的,便?可以就此离去了?,兄弟一场,兼可以准备财币和粮食送行……”

宇文会第一个说:“狗屁的散伙饭!我可不打算离开?,你要?打晋阳,我便?跟着你打晋阳,皱一下眉头,我便?不叫宇文会!”

打晋阳的意思,是两个层面,一方面是针对北齐,另外一方面,也是针对驻兵晋阳的小皇帝宇文邕。

北齐的天子已经被他们抓住了?,因此从北齐招揽来的诸位都没甚么意见,北齐人主昏庸无能,民不聊生,大好的江山全都给他们造光了?,哪个归顺来的人不是因着心灰意冷才放弃北齐的?因此如果杨兼能结束这?个乱世局面,再好不过。

高长恭等人是完全没有意见的,杨兼打晋阳,他们便?跟着去打晋阳,没甚么可想的。

需要?想一想的,则是本就属于北周的将领。

尉迟佑耆第一个垂下头去,其实他早就听?说了?,这?么大的风声?,尉迟佑耆怎么可能没听?说呢?他只是没想到,杨兼提出?来的如此之快。

齐国公宇文宪平静的坐在席位上,相对于尉迟佑耆的神?情?不宁,宇文宪镇定太多,他淡淡的开?口说:“将军无需多虑,已经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便?算是我现在脱离军营,想必人主也不会放过我了?罢。”

宇文宪说的太有道理了?,在宇文邕的眼中,他们早就是一伙人了?,就算宇文宪现在离开?,也不会落得善终的下场,宇文宪是个聪明人,不会做傻事的。

宇文宪拱手说:“愿追随将军!”

杨兼点点头,说:“齐国公请安心,兼自然不会亏待齐国公。”

其他人全都表明了?态度,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落在尉迟佑耆的身上,谁不知道尉迟佑耆与小皇帝宇文邕关系匪浅?他们是发小的干系,如果没有杨兼横插一杠,尉迟佑耆如今忠心耿耿的对象,怕还是小皇帝宇文邕。

尉迟佑耆眯着眼睛冥想,突然抬起手来,在众人的注目下,慢慢拿起筷箸,又在众人的注目下,夹起一块芋头,缓缓放入口中,甘醇的芋头,口感软糯,带着鸡肉的鲜香,快速在口中化开?,那种感觉仿佛会上瘾……

尉迟佑耆咬着芋头,眼眶突然变红了?。

杨兼挑眉说:“小玉米,就算芋儿?鸡太好吃了?,也不必哭啊。”

其实大家?都知道,尉迟佑耆的泪点虽然低,但并不是被芋头好吃哭了?,而是因着尉迟佑耆看?到芋头,便?想到了?当?时杨兼为自己解围的情?景,他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取舍。

尉迟佑耆起初只是红了?眼圈,后来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众人都不知该如何安慰才好,手足无措的看?着尉迟佑耆。

尉迟佑耆哭的满脸都是眼泪,哭声?豪爽的平阳府署外面都能听?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发了?洪水,哭了?好一阵这?才收住了?眼泪,声?音断断续续的艰涩说:“佑耆……愿意追随将军。”

杨兼没说话,只是点点头,尉迟佑耆眼眶通红,似乎有些?犹豫,说:“倘或……倘或真有一日,世子……世子可不可以,饶他一命?”

他……

尉迟佑耆没有说出?这?个他是谁,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可不就是北周的人主宇文邕么?

宇文邕年纪不大,但是手腕狠辣,几?次三番想要?杨兼的命,送杨兼上战场,又用杨忠做人质,最后还将小包子杨广送给齐人做礼物,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账,可不只是一笔。

尉迟佑耆一开?口,也知道自己是强人所难了?。

杨兼眯了?眯眼目,淡淡的开?口说:“小玉米你多虑了?,兼不想要?任何人的命。”

尉迟佑耆诧异的看?向杨兼,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虽说杨兼和宇文邕并不算甚么“血海深仇”,但是也的确“不共戴天”了?,杨兼竟然说他不想要?宇文邕的命,这?岂不是很奇怪?

不过在座很多人都听?懂了?,宇文邕乃是周人天子,就算杨兼取而代之,也不能冒然杀了?宇文邕,毕竟北周的朝廷需要?安稳,而且杨兼这?会子刚刚抓住了?北齐的天子,绝不能两面被夹击,自绝后路。

杨兼笑着说:“好了?,菜都凉了?,快动?筷子!”

高延宗这?才反应过来,抬头一看?,何止是鸡腿,最嫩的几?块全都被小包子杨广吃掉了?,只剩下一些?边边角角的部位,连忙大喊着:“我的鸡肉!我才不吃鸡脖子!”

夜色浓郁,笼罩在平阳府署之上,众人哄抢了?芋儿?鸡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韩凤吃饱喝足,今日还没有练武,总觉得便?这?样睡去了?,实在太过懈怠,便?扛着自己的长戟往平阳府署的武场而去。

这?大黑天儿?的,竟然遥遥的看?到武场上有人,一个白衣人影,坐在初冬的烈风之中,衣衫被狂风撕扯的咧咧作响,月色单薄,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大有一种形单影只的感觉。

是宇文宪……

韩凤眯了?眯眼目,放轻了?脚步,提着自己的长戟走?过去,想要?从后背偷袭宇文宪,哪知道刚走?过去,宇文宪仿佛生了?后眼一般,淡淡的开?口说:“韩将军后背偷袭,传出?去可不是令人笑掉大牙?”

韩凤偷袭不成功,说:“你怎知是我?我已经屏气凝神?,也没有半点子跫音,你的眼睛难不成长在脑后勺?”

宇文宪根本没有回头,说:“我的眼睛没有长在脑后,是韩将军不长眼睛。”

“你!”韩凤听?他如此直白的骂自己,刚要?发火,宇文宪抬起手来指了?指地上的影子。

韩凤低头一看?,好家?伙!他刚才的确屏气凝神?,也没有发出?一点子声?响,但是影子投在地上,拉的那么长,宇文宪根本不需要?长后眼,早就看?得一清二楚。

而且韩凤的影子很有特点,他手里握着长戟,这?种长戟在营中,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用。

怪不得宇文宪说自己不需要?长后眼,而是韩凤不长眼,果然是大实话,根本没有骂人。

韩凤与宇文宪并排坐下来,宇文宪淡淡的看?了?一眼韩凤,说:“韩将军压到我的衣裳了?。”

“不打紧。”韩凤倒是很“大度”,也不挪开?,宇文宪无奈,拽着自己的衣角使劲抽了?两下,这?才将袍子抽出?来。

韩凤横着长戟,用自己的袖子擦拭,说:“这?大晚上的,齐国公不去歇息,怎么在武场上?难不成,想要?和我比试比试?”

宇文宪淡淡的说:“韩将军过虑了?,只是武场夜间清净而已。”

韩凤笑了?一声?,说:“没想到齐国公如此透彻的人,也会有心事。”

宇文宪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见波澜,犹如止水,说:“便?是因为没有心事,才有心事。”

宇文宪仿佛在说绕口令,但是韩凤好似听?懂了?一样。

宇文宪幽幽的叹口气,说:“我与人主,虽不是同?母的兄弟,但是素小以来,人主待我不算亲厚,却也不疏远……如今晋阳就在眼前,我心中却毫无心事。”

宇文宪所说的,没有心事,才有心事,就是这?个意思。尉迟佑耆因着晋阳的事情?,大哭了?一场,哭的嚎啕不止,不能自己。相对比尉迟佑耆,宇文宪觉得自己实在太淡漠了?,他心中毫无波澜。再怎么说,宇文邕也是自己的兄长,宇文直“消失”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如今马上兵戎相见,宇文宪心里还是没有任何波澜。

宇文宪叹气说:“或许我便?是这?种无情?之人,甚么事情?于我都无所谓。”

“无所谓不好么?”韩凤说:“是你看?得通透。无所谓不好么?人活一辈子,何苦这?么烦恼自己呢?”

韩凤挑唇一笑,上下打量着宇文宪,露出?一个“邪佞”的笑容,说:“既然齐国公甚么都无所谓,那咱们打一架也无所谓,来来,好几?日都没打过了?。”

宇文宪被他这?话逗笑了?,“嗤”了?一声?,说:“你打不过我。”

“废话少说!”韩凤将长戟一摆,舞的虎虎生风,说:“打过见分晓!”

杨兼抱着小包子回了?屋舍,便?听?到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不用猜了?,肯定是韩凤“吃多了?撑的”,拉着宇文宪喂招呢。

杨兼将杨广柔软的小头发散开?,用小栉子给杨广顺着黑亮亮的头发,烛火摇曳着,将平阳的黑夜打得不怎么真实。

杨兼突然发问:“做天子,到底是一种甚么样的感觉?”

这?个问题问杨广,真是问对人了?,虽然杨广如今只是个四五岁大的小娃儿?,但是他的确有做天子的经验。

杨广坐在席上,让杨兼给自己梳头,手里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芋泥奶茶,入夜寒冷,热腾腾的芋泥奶茶与冰镇的口感不同?,更加温润。

小包子杨广呷了?一口奶茶,肉嘟嘟的唇角挂着奶胡子,沉吟了?一声?,幽幽的说:“是一种……让你忘记自己是谁的感觉。”

杨兼继续给小包子梳头,杨广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虑之中,慢慢的说:“无论你是谁,你有多聪明通达,你长了?多少个玲珑的心窍,只要?坐上这?个位置,都会变得身不由己、不择手段,最后慢慢的……坠入无妄的深渊。”

……

晋阳,周军大营。

宇文邕坐镇在周军幕府之中,夜色已经浓郁,但他仍然没有安寝,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宇文邕沉声?说:“为甚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有尉迟佑耆和叛军决裂的消息?你确定将尉迟佑耆是细作的消息传出?去了?么?”

杨广被抓之时,宇文邕让禁卫传出?尉迟佑耆出?卖杨兼的消息,但是眼看?着这?么长时日了?,杨兼那面儿?却十足和谐,一点子内讧的消息也没有传出?来。

“回人主,卑将已经令人传出?风声?,按理来说……叛军应该、应该听?说了?流言。”

“嘭!”宇文邕狠狠拍了?一下案几?,说:“既然风声?已经传出?去,为何叛军没有任何动?静!?”

宇文邕预料之中的决裂并没有发生,一切都非常平静……

“报——!!!”

禁卫冲进幕府,慌慌张张的说:“人主!镇军将军的军队,已经进入平阳!据说……据说活捉了?齐人伪天子和大都督段韶!”

“嘭——!!”

又是一声?巨响,宇文邕听?了?这?个消息,脑海中轰隆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直接一脚踹翻了?案几?,案几?滚在地上,上面的文书、印绶掉落了?满地,砸的到处都是。

宇文邕沙哑的说:“岂有此理!”

他说着,似乎想到了?甚么,说:“去!把大冢宰请来!就说寡人急招!”

“是是!”

禁卫很快跑出?去,没一会子便?回来了?,但是来的只有禁卫一个人,并没有大冢宰宇文护。

宇文邕奇怪的说:“大冢宰人在何处?”

禁卫有些?唯唯诺诺不敢开?口,迟疑的说:“大冢宰……大冢宰偶感风寒,抱恙在床,不能……不能前来谒见,还请天子恕罪。”

“甚么?!”宇文邕气的浑身打飐儿?:“大冢宰甚么时候抱恙?!寡人为何不知?”

禁卫小声?说:“就……就是刚才。”

“气煞寡人!!”宇文邕又狠狠踹了?一下翻倒在地上的案几?,嘶声?力?竭的怒吼:“滚!!!都滚出?去!滚出?去——”

禁卫惧怕,连忙告退,全都退出?了?幕府大营。

众人退出?去,只剩下小皇帝宇文邕一个人,他站在空旷杂乱的幕府营帐中,身体晃了?晃,并不如何高壮的身子,仿佛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咕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他跌在地上,还被翻倒在地上的文书硌了?一下,气的抽出?文书,发狠的在手中撕烂,怒吼着:“都是叛贼!!都是叛贼——寡人根本不需要?你们!”

宇文邕说着,眼圈发红,眼泪夺眶而出?,他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泪水和鼻涕淌下来,交织在脸上,痛哭流涕,用袖袍胡乱地抹着。

宇文邕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住了?哭声?,使劲擦着自己的眼目,喃喃的说:“不……寡人不能哭,不能哭……这?个天下是寡人的,谁也……谁也抢不走?!抢不走?!”

宇文邕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因着他蹲在地上的时间太久,腿部麻木,一站起来身子偏颇,嘭的又栽倒在地上,磕的膝盖生疼,却不顾这?些?,连忙再爬起来,说:“来人!!给寡人传延州总管李檦来!”

“是,人主!”

李檦增援晋阳,今日已经来到了?晋阳营地扎营,深更半夜的,突然听?说人主传召,连忙起身更衣,匆匆的跑到幕府营帐。

李檦走?进去,便?看?到了?满脸花的宇文邕,宇文邕虽然已经住了?哭声?,擦了?脸,但是他的眼睛通红,脸上也因为泪水腌的红彤彤,一看?便?知道是哭过,吓得李檦不敢再抬头,拱手说:“拜见人主!”

宇文邕又恢复了?九五之尊的模样,负手而立,转身走?到上手的位置坐下来,说:“寡人亲自领兵,督战晋阳,却听?说镇军将军叛变之事,如今已经占领平阳,往晋阳而来,这?朝堂济济,寡人能仰仗之人却不多……李檦,你身为我大周元老,寡人唯独仰仗你了?。”

李檦心中一凛,镇军将军,可不就是杨兼么?

昔日里李檦身为延州大总管,驻扎在延州府署,杨兼奉命出?潼关,抵达延州东渡黄河,因此李檦和杨兼也有些?“交情?”。最开?始李檦十足看?不起杨兼,只觉得杨兼的队伍都是老弱残兵,而且是杂牌军,一堆靠着干系上位的关系户,能成甚么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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