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唉声叹气的看了看他。
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首次进了钱唐的家门。把钱唐扔到那大得惊人的皮沙发上后,他闷哼一声,说:“冰箱里有药盒和冰袋,帮我拿过来。”
我照着他吩咐做了,钱唐又平静地说:“怎么没倒水?”
“然后泼你脸上是吗?”
钱唐睁开眼睛看看我。里面都是红血丝,我只好照做。
说实话,他家和垃圾场的唯一区别,仅仅在于垃圾场是露天开放式的。厨房吧台上挂着各种易碎的酒杯,亮晶晶又安静。本来想给他烧点水喝,但根本找不到烧水壶。我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酒和纯净水。
钱唐就着那冰水咕咚咕咚的喝下去。吃药的时候也毫不犹豫,跟吃糖似得。
“……啊,其实你吃的就是糖吧。”我拿起那药盒,反复又遗憾的看介绍里的长串英文,“我也想吃糖。老实跟你说,把你搬到这里来都累死我了。”
钱唐笑到沙发都在发抖,在我变脸前,他指了指前面:“你去翻翻茶几下面,那里是吃的。”
他玻璃茶几下面的确是大盒大盒的外文巧克力,看包装又贵又好吃。我的脸刚才在外面冻得都已经没知觉,钱唐家有足够的糖和暖气,既然主人不轰我,我也就一时不想走,自顾自地拆巧克力。
房间里很静,只听到我手下悉悉索索的声音。钱唐似乎已经耗尽精神,把冰枕放在脖子后面,闭上眼略有些沉重的呼吸着。我实在不喜欢钱唐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坐的远远的吃东西,有一眼每一眼的打量钱唐。过了会觉得巧克力甜到齁得慌,起身挑了一个胖胖的酒杯给自己倒矿泉水喝。
正很忘我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唐已经睁开眼,直勾勾看着我。
我尴尬着:“……呃,你要不要也来一块?”
钱唐似乎很擅长倒打一耙这事。像现在,他在这么尴尬的场景里遇见我,居然还有精力问:“已经这么晚,又是新年,你跑到马路上做什么?”他乐观地猜测,“考试没考好,比赛又打输了,决定打算离家出走?”
我沉默的缩了下脖子,钱唐的风凉话说对一半。离家出走这事,我考虑过千万遍,但今天具体想让我离家出走的原因,我又是不想说的。
钱唐估计也就随口拿我寻开心。他取笑完我后,再看向窗外:“已经元旦……”顿了顿,笑着说,“燃灯朝复夕。”
熟悉的恶寒感向我传来,偏偏嘴里塞满巧克力还没法说话,只好翻白眼。不过被钱唐这么一提醒,我突然想起来:“几点了?”
我决定在钱唐家待到十一点五十五,然后到小区门口看别人放零点烟火,再然后回家睡觉。
钱唐想了想:“我家有些小型烟花,你要自己想放,可以带走。”
果然他从垃圾场里搜出来一小袋烟火。据钱唐说是什么“线香花火”,我看了实物后非常无语。其实就一小捆绳子上缠着小烟花,手拿着一头,点燃另一头。姑奶奶三岁就不玩这种东西了。
我很扫兴:“我还以为是大型危险烟火。”
钱唐兴致依旧很好,除了行动迟缓,完全看不出这人喝醉了。“不满意?那你就在我院里点了吧。”
我提醒他小区内不允许放烟火。钱唐却耸耸肩,像个漫不经心的少年。“这是我家院。我乐意烧。”
——啊没操守,够残忍,我喜欢!
走到他家院子里已经快到零点,越来越多的烟火在我俩头上“嗖”地飞上去,炸开。声音很响,其实很远。我和钱唐摸黑坐在小石凳上,点燃那很弱智的小烟花。隔着寒风,他身上依旧是阵阵的酒气飘过来,谈不上好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