溜起来怎么收拾得那么快。
只差一点点,就――
江虞只觉胸口闷闷地疼了一下,像被一只手揪住,很快又恢复,她见程苏然一动不动,有点恼。
“你听不见我说话吗?就那么想走?”
“没有……”程苏然拉回思绪,松开手,慢吞吞地站起来。
不等她去拿行李箱,江虞已经快她一步拿到了,“不想放就我来。”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拉杆,仿佛要捏碎了,大步流星朝次卧去。
箱子很小,是刚好能带上飞机的尺寸,拎起来也不重,显然东西很少。
打开,果然――
一个电脑,几件衣服,一堆超市开架的瓶瓶罐罐,两三本书。
小朋友的全部家当。
寒酸。
寒酸到让人心酸。
江虞蹲在箱子边出神,忽然想起那年自己从家里逃出来,身上也只带着这么点东西,但情况比这更糟糕,她没有电脑,没有瓶瓶罐罐,也没有一个小小的箱子。
连高中校服都被她塞进布包里了。
电影般的画面闪过脑海,一帧帧,一幕幕,那么清晰深刻。她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着,把酸涩咽了回去。
然然比她强,也比她争气。
至少是正经的“985”大学生。
江虞缓缓睁开眼,看着箱子里的东西笑了笑,一件一件拿出来,衣服重新叠整齐放进柜子里,瓶瓶罐罐放到浴室洗手台上……
程苏然跟在她身后,看着她一样一样替自己归置,似乎能感受到某种微妙的情绪。
一点点酸和苦,一点点厚重感。
她不禁想起昨天傍晚。
江挽因……
这么好听的曾用名,为什么改掉了呢?那份像简历似的文件,她没看到的内容里,会不会藏着有关姐姐的不为人知的故事?否则,被看见了,怎么会慌成那个样子。
她有好多好多问题,却也明白,现在绝对不可以问。
江虞收拾完东西,把箱子放好,转过身,撞上了女孩失神般的视线。
小脸很憔悴,眼睛肿了,左脸隐约有指印。
“姐姐……”程苏然讷讷地喊她,“我总是惹你生气,其实你不用非得忍受我,我这种不听话的……”喉咙哽住了。
说不出口。
那三个字烫嘴。
“所以,为什么呀?”她问。
为什么要留下她,为什么要忍受她。
江虞沉默片刻,黑沉的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缓步上前,将她搂进了怀里。那瞬间有股冲动,想说三个字。
――舍不得。
只要维持着稳定的情人关系,她就舍不得放她走。
“因为……”江虞嘴唇动了动。
程苏然屏住呼吸。
“我的睡眠质量还没恢复,你比褪黑素更有用。”
“……”
“而且,你单方面解除合约是要五倍赔偿的,一百万,你拿不出来,我也不想用这个给你施压。”江虞平静地说,声音如同冷漠的机器,没有丝毫起伏。
这就是答案。
合约并没有法律效力,便是程苏然拿不出这笔钱,直接跑了,她也不能怎么样。
她知道,她应该道歉,向然然说一声对不起。
但她身为金主的自尊不允许。
“……”
耳边冰冷的话语落下,程苏然把脸埋进了江虞头发里,死死咬住嘴唇,手指不敢抓着她的衣服,只能悬在半空中颤抖。
她仿佛踩在云朵上,缓缓吐出屏在体内的气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
因为有安眠作用,因为赔不起一百万,才不是为了江虞。程苏然安慰自己。
低冷的空气凝固了。
两个人拥抱着,感受彼此的体温,彼此的味道,如同紧紧缠绕的蛛丝,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不动。
许久,江虞捧起女孩的脸,温软的唇轻轻落在左边。
对不起。
她在心里说。
……
大门外,田琳坐在椅子上等。
约莫半小时,门开了,江虞从里面出来,她连忙起身,迎上去,“虞姐――”
八卦之心再次蠢蠢欲动。
“昨天为什么不加个文件袋?或者就不能放在抽屉里、柜子里吗?放床上,怕然然看不见?”江虞拧着眉,语气严肃。
田琳愣住。
昨天下午,江虞在微信上交代她,把旧的双语简历送去酒店,那会儿江虞在回国的航班上,还有大概四十分钟落地,她掐算着时间,六点钟左右送了过去。
临走时她还特地关上了主卧房门。
怎么……
“程小姐比你先回来?”
“嗯。”
“……”
那个曾用名――
田琳恍然大悟,顿时懊悔,十分内疚地说:“抱歉,虞姐,我下次会注意的。”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
江虞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叹气道:“算了。”
.
这一整天三节课,程苏然上得心神不宁。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满脑子都是江虞,一颦一笑,一字一句,总扰得她无法安心,她每天都在患得患失,上课就像梦游一样。
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了淡淡的橘红色,。程苏然走出学校侧门,投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寂又失落。
来到熟悉的白色小车边,她习惯性掏出钥匙,按了按,车大灯闪了两下,拉开门。
坐在驾驶座上的女人吓了她一跳。
“姐姐?你……你怎么……”程苏然睁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她。
江虞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臂,头稍偏,露出清晰冷厉的侧脸线条。她冲女孩笑了笑:“来接你放学。”
她眉眼间流露出歉意。
像是无声的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