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的嗓音几近哽咽。
他身后高大的禁军统领也望着宫门处那一幕，轻声说：“大皇子曾经应该是偷偷来看过小公主的，所以即便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看到小公主，他还是会拿出他的糖，遥遥请小公主吃上一颗……”
新皇听到这话，眼眶越发酸了。
他知道顾爱卿的未尽之言。
那孩子既然曾经偷偷来看望过小公主这个亲妹妹，又怎么会没来看他这个父皇，没来看思子如狂的母后？
顾爱卿是在提醒他，那孩子并非无情之人。
新皇静静望着那对兄妹俩良久，艰难开口：“顾爱卿，你是否觉得，朕太过狠心，太过无情了？”
禁军统领拱手：“臣不敢。”
新皇讥讽地笑了：“没什么不敢，连朕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狠心无情了……他自小背负着杀亲弑君的污名离开了朕和皇后，朕没有保护好他，朕也没有养过他一日，如今终于找到了他，却不敢与他相认了……朕，如何不狠心，如何不无情？”
禁军统领没有出声。
他知道，皇上只是想倾诉，只需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听着就行了，并不需要人回应。
“可是顾爱卿啊，他身上的预言成真了，他亲手杀了他的皇祖父，他亲手弑君了，当年钦天监和城阳王说他长大后会杀亲弑君，他真的做了……”
新皇眼神复杂地望着那望尽前尘的憨傻之人。
眼前浮现出的却是那一晚。
那孩子戴着面具一身黑衣悍然闯入皇宫，手持银色巨弓，霸气巍然立于城墙之上，一箭诛杀了先皇和妖道，被上千禁卫围攻也毫发无伤，简直如神灵降临……
多强大的孩子啊，自从他知道那强大又神秘的黑衣人是他的孩子以后，他觉得那，孩子是他最大的骄傲。
可是……
那孩子冷漠无情亲手弑君的那一箭，也成了他心中最大的忧患。
他不知道那孩子身上“杀亲弑君”的预言到底是真是假，那预言会不会并非是钦天监陷害，那孩子是真的天生反骨六亲不认？
他没办法不想这些，因为如今是他坐在这皇位上。
他手握大权，掌控着天下人的命运，连他自己也不敢笃定他这辈子能始终做个明君，他也不敢笃定自己不会做下糊涂事。
那孩子曾经为了天下人，可以六亲不认诛杀昏君祖父，将来是否也会为了天下人请命，诛杀他这个父皇？
所以，即便他前天就已经通过镇南侯府的眼线得知了侯夫人的异常反应，即便他已经查明了这孩子的身份，他也迟迟不敢与这孩子相认。
他不知道，他到底要不要认回这个孩子。
贪婪的最后看了一眼那兄妹俩，新皇带着人悄然无声离开了。
他吩咐：“不要让那孩子出现在皇后的人面前，在朕没想好要不要认回他之前，皇后不能见到他。”
想到那位居心不良的镇南侯夫人，他又说：“让人暗中护着那孩子，不论朕认不认，他都是朕的儿子，若有人胆敢伤害他，朕要他们死无全尸！”
顿了顿，他又吩咐：“告诉那些派去的暗卫，也捎带脚护一护秦青瑶，不要让镇南侯府的人伤到了她。”
他望着前方巍峨的大殿，叹息。
若是早知道秦青瑶救下了他沦为乞丐的儿子，他那天就不会让皇后惩罚秦青瑶了。
不过，目前就只让秦青瑶抄了十遍《女诫》，也不算什么惩罚。
而今日秦青瑶手中托着皇儿当年的襁褓，必定会在凤仪宫安然无恙，他就不必再让人跑去通知皇后别难为秦青瑶了。
“是，皇上。”
禁军统领跟在身后应答。
见皇上不再说话，他低声问道：“皇上，您当真放心让大皇子留在将军府，留在秦小姐身边？”
他抬眼看了看皇上，默默补充：“咱们家大皇子生得实在是太好看了，您就不怕将来认回大皇子的时候，他已成了将军府赘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