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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上)(2 / 2)


老黄的父母跑去厂里理论说儿子出事不是天灾是人祸。锅炉的保修协议也不知怎的竟被他们拿到上面有出厂日期还有每次保养的记录白纸黑字清清楚楚这次是逾期两年未保养。属于违规操作。厂方的意思也清楚事情已经出了追究责任没啥意思当事人身体最要紧。特需病房一天床费多少医药费多少特殊护理费多少这笔钱厂里是可以负担到老的。还有赔偿金数目甚至二老的生活费也好商量。真要弄得僵了大家不合算。照他们心想老夫妻退休工人自己多灾多难儿子又那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无非是想多要几个钱并不十分担心。谁知这老夫妻竟是一对“乔人”(沪语指难缠的人)“我们什么都不要只求给我儿子讨个公道”不吵不闹径直找了律师。厂里这才慌了领导一个个上门劝解话说得诚恳又触人心境主要是指老黄以后的生活“阿姨爷叔老黄才五十出头日子还长你们要为他考虑——”。老黄父亲年轻时也是行事风火的一个人又要强偏偏天降横祸好好走在人行道上被一辆闯红灯的黑车撞飞司机逃逸一直没找到人。这些年瘫在床上靠老婆服侍身体伤痛也早不觉了主要是精神折磨生不如死。“让他自生自灭好了”黄父讲话三分偏执倒有七分是实情感同身受“死了倒好活着反而忒残酷。他哪天要是醒过来也是个死。死对他不是坏事。我们也是两个活死人什么都不求只求一个说法。不想让他不明不白的。”他语速极慢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眼泪在眶里却不流下来。他老婆在旁边低低抽泣。很快镇政府那边也惊动了辖区内事故每年都有指标的伤亡多少级别多少起因又是什么责任怎么认定。家属配合倒罢了要是闹大网上再播一圈那就难收场了。镇长交给副镇长副镇长再交给顾昕。是难题但也是器重。做好了就是大功一件。顾昕去找高畅问:“姑父你怎么看?”高畅反问:“人家父母都那样说了还能怎么看?”顾昕说:“就算官司打赢手和脚也回不来了。老人家一时意气将来要后悔的。再怎样活着就是好。人心都是一样的。”高畅沉吟着“活着是好但也要看怎么活。否则也没有安乐死了。”顾昕道:“中国不允许安乐死。好死不如赖活着。”高畅嘿的一声摇头“立场不一样讲不清。再说现在是关于死和活的问题吗?明明是关于乌纱帽。”这话有点狠。顾昕怔了怔。高畅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要走。顾昕跟上一句:“姑父你帮帮我。”高畅停下“昕昕啊——老黄是我朋友我都舍不得他更别说他爹妈了。不过现在死和不死也就是一个追悼会的区别。有时候残酷和慈悲也真正分不清的。同样一件事放在你们这边是安全事故是一份报告几只指标对人家来讲就是一只手掌一条腿活生生的血肉啊天都塌得下来——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这种人间惨剧不作兴的。”

“你姑父讲起大道理来不比你二叔差。”顾士海道。

顾昕嘿的一声。不好评论。心里烦得很。偏偏顾士海又问他:“你和葛玥真没事?”他反问:“你希望我们有事?”顾士海难得跟儿子说这些除了古怪思路话风也找不准感觉“跟你奶奶去世有点关系”自己先开始剖析“哭得最伤心的你姑姑再排下来你二叔还有我。自己人就是自己人血缘骗不了人的。自己人才会伤心到一起。陪着你哭安慰你听你唠叨反过来你再安慰他我不晓得怎么形容这种感觉——那时就想如果你姑姑生病也走了我肯定接受不了要崩溃的——”顾士海说着竟有些激动瞥见儿子完全没反应只好打住。讪讪的倒显得自己莫名其妙。情绪兀自还在“昕昕啊”犹豫着还是说了“我有时候也反思平常对你关心不够。有些话应该在你二十岁的时候同你说现在再说就蛮奇怪。其实也就是一般的道理。但再想做爸的不管怎样哪怕再迟总归要说一次的。就像打疫苗晚打总比不打好。你就算听着奇怪也忍一忍好吧?”

“你讲。”顾昕道。

“有些东西不要看得太重。可有些东西倒是要看得重些。”顾士海之前酝酿过一阵谁知说出口竟又是彻头彻尾的大白话。粗浅得可笑。

“哦。”顾昕点头。

开头没开好。后面便不知该怎么继续。顾昕等了片刻“爸还有吗?”顾士海一怔只好道:“没了。”顾昕道:“那回去吧。”顾士海又是一怔有些倔强地:“你先回去我再坐会儿。”顾昕嗯的一声“好那你自己当心路灯暗走得慢些。”

顾士海看儿子的背影肩膀那里微微拱出一块上学时写字姿势不对弄得背有些驼不够挺拔。那时也顾不到这些吃饱穿暖就不错了。不像小咏霖才一岁多就上早教又是听音乐又是看书还有形体课小身子扳过来扭过去。不是现在的爹妈细心主要是手头宽裕操心的事又少便有余地弄这些。换了那些真正有钱有闲的还不知怎样折腾呢。顾士海又略坐会儿便踱去二弟家。楼下按了半天门铃没反应正要离开瞥见顾士宏从另一头缓缓走过来低着头脸色不大好。叫住他:

“阿宏!”

兄弟俩上楼。冯晓琴带小老虎上英语课去了。冯茜茜加班。顾士宏从冰箱里拿出西瓜切好端过来纸巾放在边上“吃。”顾士海咬一口西瓜问他:“业委会有事?”他道:“嗯。”顾士海又道:“为了垃圾分类?”顾士宏朝大哥看一眼笑笑“阿哥蛮懂经。”顾士海嘿的一声“最近除了这还有啥事?猜也猜到了。”

业委会近来一直在开会。之前六层以下的居民楼每个门洞放一只垃圾桶小高层放两只。现在响应号召撤桶集中摆放到某个位置定时定点定投。问题就在于这个位置不好找。谁都不愿意整片区域的垃圾堆到自家门口。先说是靠近弱电站那里有个空地适合放桶旁边业主纷纷跳出来说不行;再提议放在每两幢楼中间的位置讲起来也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最西头的业主不肯了说冬天倒没啥夏天刮西南风要命万紫园的房子不是正南正北阳台其实是偏西南正好迎风头;索性摆在小区门口谁都挨不着又有业主不高兴说政府倡议垃圾分类目的不是促狭人每天倒个垃圾要跑一公里白相老百姓嘛!物业费又不少交没道理。还有人建议索性别撤桶旁边再加个湿垃圾桶由物业统一归拢一样达到分类目的。拉锯了几周不论什么方案总有人反对。顾士宏在业主群里发通知晚上七点各户都派代表过来大家组团考察哪里放桶哪里撤桶当场拍板。谁知到了点上却没来几个人还是看热闹的阿姨妈妈居多嘻嘻哈哈。顾士宏也忍不住了说大家放弃权利只好实行集中制还是按原方案小区东西南北四个门各设一个投放点每天早晚两次开放时间派人测试过了最多也就是走一刻钟大家只当散步。刚说完有人便跳出来说我关节不好骨质疏松走不快一段路要走一个钟头走到也过时间了。顾士宏便建议他多喝牛奶提早一个钟头出来。又有人说大家肯定是上班时顺便扔垃圾走路的倒也算了麻烦是那些开车的又不好直接从车窗里扔出去多半是车停下再奔过去倒垃圾——“高峰时候可以想象会堵成什么样——”顾士宏一想这话也对便记在本子上说回头让物业解决那个点坚决不允许随地停车。群里不断有新问题冒出来有脾气差的直接道“谁同意撤桶的就把垃圾全堆到他家门口让他处理。垃圾都不让好好倒还过什么日子”还有人说风凉话说不管什么措施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夜深人静风衣帽子口罩出来垃圾飞快一扔摄像头也抓不住。”顾士宏左支右绌最后实在吃不消了贴出市政府关于垃圾分类的公告。“各位讲到底这是政府强制执行的命令不是我自说自话想出来的。帮帮忙好吧?”

“就跟前年收停车费那阵差不多。”顾士宏摇头“乱啊。”

“八车挡门。上海滩都出名了。”顾士海道。

顾士宏叹口气“就怕到时候八只垃圾桶挡门名气更加响。”

“这阵子我晚上做梦都在背垃圾分类。不管看到什么头一桩就想这是什么垃圾。条件反射。前天苏望娣翻出一件老棉袄破得实在看不下去只好扔掉。按理是可回收垃圾。我让她仔细点里里外外口袋摸一遍摸到用过的餐巾纸是干垃圾药片风凉油那种就是有害垃圾。不好混在一起扔的被人抓住要罚的。”

顾士宏笑起来“要是摸到钱那倒问题不大不管纸币还是硬币都是可回收垃圾。”

顾士海嘿的一声“我脑子进水了摸到钱还扔垃圾桶。”

说话间只听门口一阵窸窸窣窣以为是冯晓琴回来了。却很快又没了动静。顾士海要过去看顾士宏道:“不用看肯定是又有人把垃圾扔到我家门口了。”顾士海诧异打开门果见两个鼓鼓囊囊的黑色垃圾袋隐隐发出臭味。

“习惯了”顾士宏苦笑“这一阵几乎天天都有。胃口也是好四楼搬上来。”

“现在人都被养娇了稍不称心就发飙我们那时候是集体利益高于一切不像现在人人都是老大半分都不肯让的。”

“有机会发飙总归是好事情说明社会进步了。我也想通了又没人拿枪逼着我去当这个业委会主任关键还是自己喜欢年纪一把还能做点事情也开心的。其他没啥就是隔壁邻居跟着倒霉天天闻臭味道。”说着拎着两袋垃圾要下楼。顾士海也跟着“我回去了。”顾士宏道:“再坐会儿。”顾士海道:“明天再来。”顾士宏闻言笑笑。顾士海问他:“你笑啥?”顾士宏道:“阿哥这一阵串门串得蛮勤。”怕他误会忙跟上——“好事情阿哥以前忒高冷现在亲民多了。”顾士海板着面孔“听不懂什么乌七八糟的形容词。”顾士宏笑起来一手拿垃圾袋一手挽起大哥的手臂“有空多上网像我这样不多学几个新名词群里那些家伙骂我都听不出来——”

顾昕没有直接回家出了小区穿过两条马路来到一家茶馆。这个时间没什么人。冯茜茜等在那里见了便问:“这么晚?”顾昕没说父亲跟着的事:“半道上肚子不舒服回家上了个厕所。”冯茜茜啧啧两声:“少吃点冰西瓜。”替他倒了茶。顾昕问她:“什么事?”她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微胖穿着正装。顾昕看一眼嘴上道:“电话联系不行吗还非要约出来?”冯茜茜不语笑笑。顾昕知道她的意思:“——已经被我卸载了。”冯茜茜还是不语。顾昕又瞥一眼照片上那男人“你姐姐给你介绍的?”她摇头“同事介绍的。在浦东机场上班负责绿化的。”他道:“那不错机场福利好。”她道:“爸妈还在上班没退休。”他道:“那更好了家里条件不会差。”又问她“见了面吗?”她道:“就今天晚上刚回来。”他一怔“你叫我出来是想让我帮着参谋吗?”她忍不住笑“阿哥你真有意思。”

冯茜茜说:“阿哥如果顺利的话明年你可以升一级我也可以嫁出去。”顾昕道:“我升一级未必但你肯定能嫁出去。”她道:“没有阿哥我不可能在银行做到小组经理也不会有人给我介绍对象而且还是条件蛮好的对象。阿哥是我的福星。”他怔了怔“没有你搞定贷款我也不会在新单位站稳脚跟。所以你也是我的福星。”她笑笑“阿哥不讨厌我就好。”他又是一怔“讨厌你?我做啥要讨厌你?”她道:“讲不清总觉得阿哥心底里应该不会欣赏我这种女人。”话是真心但一出口又像透着伤感了。不是原先想要的感觉。顾昕停顿一下喝口茶“明明今晚是你去相亲却又说这种话。恶人先告状。”她沉吟着“如果放在电视里我这种人应该是反面角色吧。”他道:“你是中间角色我才是反面角色。前天去医院看老黄跟他爸妈谈条件如果旁边有人录下来我应该就是标标准准的混蛋一个。”冯茜茜朝他看,“你不要这么想。”他摇头“你不在场不晓得。我自己也觉得别扭好像那些话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一条一条机器人说的还差不多。以前听别人说混账的话就会想怎么会有这种人他怎么说得出口。现在轮到自己身上又想或许那人也是不得已才说的。没人是天生的混蛋连混蛋自己也不相信。”说完朝她笑了笑“就像现在如果旁边有人听我们说话你一句我一句像拍文艺片一样还有点悲剧色彩。可实际上呢——”冯茜茜接口:“实际上我们就是一对狗男女。”两人都笑了。神情同时又转为黯淡。冯茜茜想起刚才相亲的那个男人一直劝她吃菜“冯小姐菜不咸多吃点——”不断问她菜式合不合口味又提醒她空调会不会太冷。连她上厕所也起身替她拉椅子。周到得有些过头。那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想起刚来上海那阵与顾老太挤一个房间地铺搭在窗边整晚不睡盯着床脚下那盏夜灯灯泡有了年头发出刺啦的电流声光线抖抖索索。还有老人喉头那口浓痰不上不下随着高高低低的呼噜声节奏逶迤。也是一身鸡皮疙瘩。仿佛灵魂出窍般。那时的世界似是黑白底色轮廓倒是分明人的五官像用刀刻出来的版画的感觉。也是奇怪。那时与现在又有什么区别了?竟像是隔了几个世纪。倏忽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同。也讲不清是开心还是不开心。男人与她敲定下次见面的时间“你看好吗?”语气诚恳又留有余地。她说好。双方加了微信男人送她回家。车子是途安外地牌照。她望着车头的香水座和纸巾盒竟生出些居家度日的闲适来。倘若这样下去好像也蛮好。那瞬她被自己的想法惊了一下。

“阿哥”她忽问“你们上海男人找老婆头一桩是什么?”

顾昕一怔“上海男人、外地男人找老婆其实都差不多的。无非是相貌脾气那些。”

他恍惚记得这话葛玥似是也问过——“男人找老婆最看重什么?”那时两人才交往不久。他回答“对胃口”。她笑笑这话很狡猾太过于主观怎样都行。尤其对着条件普通的女孩省却那些“你真美、你真可爱”之类的违心话不尴尬也显得真诚。婚后关于是否对胃口这点彼此很快心知肚明。其实男人的胃口都差不多除非极少数奇葩否则不会有太大出入。天底下又美又可爱的女孩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大部分男人只能将就。也不止男女之间世事俱是如此。因此也无所谓看重什么最后还是凭运气。对于葛玥顾昕其实是有些抱歉的。她唱越剧的那晚他把她揽在怀里看她熟睡的模样。他竟不知她还会说梦话。她说“要走就快走要么就不要走”!语气爽脆得像在吵架与平时完全不同。他一怔。她咕哝几句嘴巴扁了扁有些委屈的模样渐渐轻下去。一会儿又流下泪来。他拿纸巾替她拭去。睡相也不好手老是伸出来胸前那个透明蕾丝爱心等于是没穿。他起身把空调关小些。次日她便知道他删了软件两人都装作不知情。她先是不敢与他对视随即又额外做出冷漠的样子。他看在眼里猜她是在思想斗争不知该怎么对他才好。她不提他也只当没这事。旁人看着只觉得这两人似是更客气了。“肯定有事”——竟连顾士海也察觉了。尴尴尬尬了一个多月前天早上她忽然把一支验孕棒放在他面前两条红线清晰可见。“要还是不要?”她问他。他愣了几秒“你身体吃得消吗?”她不理依然那句:“要还是不要?”他道:“要。”她朝他看“想好了?”他道:“自己小孩为啥不要?两个比一个好。我要是有个弟弟或是妹妹肯定比现在要开心得多性格也会更好。”她问:“你现在性格不好吗?”他反问:“你觉得好吗?”她道:“我没有比较。你知道的我也没有兄弟姐妹而且认识你之前也没有谈过恋爱。我性格好不好你倒是有发言权的。你经验丰富见多识广。”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把话说得促狭。竟有些苏望娣的风格了。他没吭声。她也停下来应该是怕触怒他。他道:“你怎么没谈过恋爱设备处那个姓卢的叔叔是办公室主任人中上长粒痣的不是追过你?”葛玥一怔“他追过我吗我怎么不晓得——”顾昕嘿的一声没往下说。两人都停了停。半晌她问他:“那我真的生下来了?”征询的口气。他点头:“生下来男女都行。”

“还记得奶奶大殓的那个晚上吗我们都说好像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顾昕给冯茜茜续上茶“我小时候很讨厌我爸我妈脾气也不好但我更讨厌我爸。因为我觉得我将来多半跟他差不多。长相还有个性我都像他。因为摆脱不了所以更讨厌。大殓过后没两个礼拜我爸瘦了十多斤。然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拿我的电脑上网查姑姑的病记下一堆医生的名字各种偏方什么饥饿疗法、放血疗法、昆虫疗法……动不动在群里发养生的小文章‘按一个穴位包治百病’‘哪些食物是天然的抗癌卫士’‘老中医自曝活到一百岁还健康硬朗的秘诀’真的假的什么都发。以前他是天塌下来都不管的现在群里就数他最活跃谁说话他都搭腔没事还冒个泡。每天到二叔家串门一聊就是几小时。还跟姑姑通视频也没啥内容吃了饭吗天气好不好你好不好小高好不好朵朵在维也纳好不好东扯西扯。我听着都替他累。我妈骂他人老作怪离死不远了。我妈就是这样不肯好好说话而且粗线条看问题直来直去。我知道奶奶的去世对我爸影响很大。他想对二叔和姑姑好对家里人好可不晓得怎么做才对。其实这段时间他对我妈的态度也变了不少只是我妈没察觉到。他今天劝我有些东西要看淡有些东西要看得重。话说得没头没尾但我懂他的意思。他是不希望我到了他那个岁数才后悔——”

“阿哥”冯茜茜打断他“——我也懂你的意思。”

戛然而止。顾昕想到这个词。聪明女孩就是这点好。她甚至对他说:“小咏霖出生的时候是夏天我送了件t恤你家老二应该是冷天出生这下开销大了要送棉袄了。”两人都笑。他招呼服务员买单问她“晚上吃了什么”。她说了餐厅名称。他惊讶道:“那家餐厅很出名的东西好吃价格又贵。”她一笑“骗你的。其实那是下次约的。今天吃的是本帮菜人均不到一百。”他道:“第一次见面是摸底第二次就约你去高级餐厅说明他对你很满意。”服务员拿着账单过来。她看他用手机买单叫了声:“阿哥。”他道:“嗯?”她道:“——单位的事行就行不行也不要勉强。别给自己压力也别做过头。没意思的。”他点头“我晓得。”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像个真正的伙伴那样给他一些中肯的意见。但最终什么也没说。不见得能解决问题倒让人家烦心。她伸手过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两下“阿哥”她很认真地道“——祝我们两个都顺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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