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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1 / 2)


x 办完婚礼顾昕与小葛便去度蜜月。也是错峰游。大年初八出发不与年假的人凑热闹。本来计划是去希腊爱琴海到底有孕在身便改成就近的普吉岛。双方家长依然是不放心叮嘱的话讲了又讲。这个春节因为一场婚礼感觉便完全不同。喜宴办了七十桌排场大事情也多。各个环节包干到户落实到个人。连小老虎都不闲着安排他前一日到新房压床还有当天在新人进场时撒花瓣。一套小西装裁剪合身burberry亲家公买的另附一只红包“小朋友不好白让他忙一点小意思。”婚礼上除了一双新人双方父母也是焦点。衣着扮饰、待人接物还有气场——到底是不同。小葛父亲当了这些年领导再大的场面也镇得住上台讲话都是脱稿该停顿的停顿该煽情的煽情节奏控制得很好。顾士海作为男方家长也上台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纸叠得豆腐干大小再抖开窸窸窣窣照念一遍身体和声音都是发颤的。衣饰也不严谨。亲家母穿旗袍配羊毛披肩显得雍容华贵。苏望娣则是一套西装裙本来也没什么问题是下面穿了一双靴子还不是马丁靴而是偏向于雪地靴的式样毛茸茸的。这就十分奇怪了。高畅私下对妻子摇头“吃不消你大嫂穿得像农民企业家而且还是80年代的。”顾士莲趁间隙问苏望娣:“原先那双浅口鞋呢?”她回答:“天冷低帮鞋吃不住。”顾士莲便去数落顾昕:“你有责任的。自己山青水绿也不管管你妈——”亲家很客气男方的亲戚不论亲疏俱是一桌桌敬过来礼数分毫不差。顾士海硬着头皮拉妻子也过去敬酒一会儿回来脸涨得通红坐牢似的表情。“这样办场婚礼起码折寿五年。”苏望娣感慨又担心“昕昕将来要吃苦头”。顾士莲顶回去:“小葛比昕昕老实一百倍别让人家小姑娘吃苦头就好了。”

婚礼前一日顾清俞找个机会把顾昕叫到身边“结婚了就是大人了。”顾昕笑道:“这么说阿姐你还是小孩。”他16岁回沪父母不在靠奶奶与叔叔姑姑照顾与顾清俞的关系也是极为亲近。连高考填志愿也不问别人单单只咨询顾清俞。前几年买房子也是听了她的意见。一众亲戚里最信任这大堂姐。顾清俞想来想去还是挑明了将那天晚上见到的情形提了——“你要是喜欢张曼丽就不该同她分手既然分手了就要断得干净些。”顾昕沉默片刻“阿姐我晓得了。”顾清俞又道:“你是聪明人要把握好分寸。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顾昕点头“放心阿姐。”

新房还未拿到小夫妻便暂时住在女方父母家。“当半年上门女婿——”苏望娣心疼儿子也无可奈何。亲家那边是近三百平方米的复式不缺房间。这边白云公寓是已经挂牌了万紫园的两室又准备装修无论如何腾不出空。再不甘也只有憋着。苏望娣是要强的人自己夫妻再潦倒也就罢了全副心力都扑在儿子身上自己不认识几个字对顾昕的学业却盯得极紧。她在安徽一家服装厂上班三十来岁下岗去小饭店里打杂洗碗切菜配菜每天把客人吃剩的饭菜带回家夫妻俩胡乱凑合一顿。儿子吃新鲜的哪怕简简单单一个蔬菜也是现炒。牛奶再金贵也是每天订看着他喝下去。儿子做作业自己旁边织毛衣天天如此。连洗脚水也是送到面前服侍他洗漱干净上了床才回房。功课看不懂分数却是认得的好是不消说了倘若不好门背后的藤条立刻便抽过去劈头盖脸地。顾昕初三回沪除了英语外地比上海总要逊些其他科目都是遥遥领先。中考进市重点轻松得像割草。高中三年没父母在身边早先打好的基础总是不错高考也没让人失望。苏望娣把儿子当宝真正是心肝肉。这辈子所有的指望都落在他身上了。好在也着实争气公务员千里挑一都没落空。肯吃苦能力强待人接物也得体。是个有前途的苗子。否则领导也舍不得把掌上明珠嫁过来。前一阵顾昕对她透了几句倘或不出意外今年应该能升副处。顶头上司都露过几次口风了。三十出头有这样的成绩实在是难得。苏望娣高兴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儿子是怎么看怎么欢喜。反过来再看儿媳矮小瘦弱眉眼无神说话像蚊子叫倒有些像自家那没用的男人没一样拿得出手的。本来觉得高攀再细想儿子竟是吃亏了。亲家公那样的老江湖看人最准昕昕若不是个宝贝他会这么巴巴地凑过来吗?眼下再辉煌岁数摆在那里过几年便要退了儿子才是刚开始前途不可限量。由不得人家橄榄枝一股脑伸到眼前。

聚餐时苏望娣摆出婆婆的架势指出小葛不该买婚纱“租一套就可以了以后又不会再穿放在衣橱里招虫子。没必要。”小葛说婚纱是舅舅送的。苏望娣道:“舅舅送的也是一份人情将来舅舅的小孩结婚你们要还的。又不是白送。”顾昕帮妻子说话:“人家舅舅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根本不在乎。再说婚纱是法国定做的限量版我们就算要还也还不起。人家一片心妈你不要什么都拿钱去衡量。”苏望娣撇嘴“你妈是实惠人不好跟人家比。人家讲心意我们到不了那个境界只好讲钱。”顾士宏打圆场:“该实惠的时候实惠该讲心意的时候也要讲心意这才是过日子。现在不是以前条件好了不能要求孩子们跟我们那时一样。”苏望娣道:“我结婚的时候新衣服也没一件更别提新房子了跟爹妈挤一间两张床当中拉块帘子贴个喜字吃两粒喜糖就算结婚了。”顾士莲笑笑“那不是照样也有了昕昕?阿嫂你最会过日子见缝插针最会安排了。”苏望娣斜她一眼“你不要为老不尊。”

老丈人送了辆奔驰suv给顾昕当作新婚礼物。2018新款。蜜月回来小夫妻带顾士海和苏望娣去了趟苏州兜风。豪车就是豪车百公里加速4秒出头一脚油门下去人齐齐往后仰推背的感觉。苏望娣兀自酸溜溜说城市里开这车不合算上下班时堵车开不快又费油。小葛不吭声。倒是顾士海冲了妻子一句:“人家都是傻子就你聪明。”苏望娣反驳:“保险费养路费也比别的车要贵一年下来好几万。都可以再买辆小车了。”到了苏州酒店是小葛订的豪华五星一晚上两千出头。吃饭也是在高档餐厅倒并非景区的松鹤楼、得月楼而是曲径通幽的私房菜外面看着门面不大走进去却是小桥流水别有洞天。苏望娣冷眼旁观见小葛点菜完全不看价格手指滑过“这个这个那个——”既熟练又随意。对儿媳道:“没必要点太多过个年肚子里一包油对身体不好。”小葛解释:“姆妈我点的都是清淡的。”苏望娣一见果然如此。这女孩应该是吃得多了点的菜都极好既有江浙风味又不落俗套。这样清新精致的菜肴比大鱼大肉要贵得多。买单时小葛信用卡递过去也不看账单。苏望娣一把夺过见到上面的数字不由得张大嘴巴。又是一通数落:“过日子要算计否则就是拆家当。金山银山也有用完的时候。”小葛被说得满脸通红。顾昕找个机会给母亲洗脑子:“你别老是跟葛玥过不去她也是想让你们吃好住好。你这样冷一句热一句的难道是希望我们早点分开?”苏望娣单独对着儿子便说心里话:“昕昕啊人家说嫁女儿是一万个舍不得可不晓得为啥我给儿子娶媳妇竟也是这种心情。妈不是跟谁过不去实在是舍不得你啊。”

冯晓琴说了几次让顾磊去找顾昕借他丈人关系给冯茜茜介绍个工作。顾磊怕求人死活不肯。冯晓琴无奈只好亲自去见了顾昕开口就是亲亲热热一声“昕昕”话也说得直截了当:“自己人肯定要帮自己人茜茜你是知道的人不笨又勤劳肯干手里一堆证书计算机、财会、营销马上英语四级也考出来了——”见顾昕不吭声加上一句“人长得也蛮标致。”顾昕忍不住笑“阿嫂又不是选美。”冯晓琴道:“才貌双全总是好事。”顾昕只好道:“我找机会试试但不敢打包票的。”冯晓琴听出他口气里的敷衍“莫非你也希望茜茜去你家做保姆?”顾昕一怔忙道:“阿嫂别听我妈瞎讲。茜茜这么好的条件我就算开两万块钱一个月也请不动啊。”冯晓琴趁势一笑“所以说呀我们不用两万块钱一个月万把块就足够了。茜茜平常也是‘阿哥’长‘阿哥’短拿你当亲哥哥一样。现在妹妹有困难你总归要帮的。”冯晓琴名义上是阿嫂年龄却小了顾昕好几岁说到关键处鼻音自然而然地加重嘴角一撇露出浅浅的梨涡笑意更盛。顾昕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阿嫂我一定尽力。”

冯茜茜19岁那年来的上海。高中毕业就不再读了。倒不能全怪乡下重男轻女主要是自己也想出来闯闯。况且姐姐也在上海有人照应。相比姐姐冯茜茜心气更高。老家出来打工的人不少男人多是卖苦力女人要么当保姆要么做美容行当或者房产中介也有做小生意卖水果开个麻将室、游戏厅什么的。讲起来在上海讨生活也扎下来了却是外围的外围就像外环边上的房价怎么跟内环相比?赤着脚也追不上。冯茜茜不愿意这样。死读书她不喜欢也不是这块料。照她的心思在姐姐这边住下先胡乱找份工再报个夜校拣几门感兴趣又实用的课程该考的证书都考一圈然后正经找个工作。薪水高低倒在其次关键是不能在外围要在“中心”。与上海人一样的工作朝九晚五穿正装上班。她说:“心有多大机会就有多大。”比起上海同龄的女孩子她吃得起苦不娇气。除了计算机、英语那些竟连经络养生师的证书也考了一个。冯晓琴笑她不是想坐办公室吗考这个做啥。她回答:“多门手艺就多个机会。就算别的比不过至少还能比命长看谁活得久。”这话透着些心酸。闲暇时冯茜茜给姐姐做经络疏通背上的膀胱经拿刮痧板刮出两道直直的红印。肺俞那块尤其严重痧点呈紫红色一点点浮在面上。冯茜茜说:“姐你上焦火太旺。”冯晓琴便叹气“操心的事多不上火才怪。”冯茜茜道:“姐天底下的事没止境的好了还有更好。急不得。”冯晓琴道:“现在不急难道等七老八十了才急?”冯茜茜劝姐姐:“已经很好了。”冯晓琴对着妹妹也不遮遮掩掩“——道理我懂可家里这几个从顾清俞到顾昕再到朵朵又有哪个不好呢?我是气不过除了生来不是城市户口我们哪里输给人家了。人家使三分力我们拼着全力都未必赶得上。”停顿一下“你姐夫下月考试不是我触他霉头多半不行。”冯茜茜道:“他不行你自己来。”冯晓琴嘿的一声“我怎么来?家里老的小的里里外外都是活儿。不能跟你比。”又道“我做不到的你替我做到也是一样。”两人那瞬都有些感触。停了停冯茜茜把头枕在姐姐肩上:“我别的不求就是盼着在上海买套房子不靠别人单靠自己。房产证上是我的名字就够了。”冯晓琴笑道:“要求不算高。”冯茜茜道:“就算痴心妄想也要试一试。”冯晓琴摇头“倒未必是痴心妄想。”

冯晓琴到底比妹妹大了几岁来上海时间也长见得多也想得多。当年一起出来的男男女女谁不是雄心勃勃捋起袖管杀过来的?但最终得偿所愿的却是少之又少。别的不提楼下那三千金父亲论学历还是大专比她姐妹俩强得多。人家最初也不是为了开小吃店才来的上海。总是在各种落空和碰壁之后才退而求其次。便是冯晓琴自己也没想过二十出头便匆匆嫁人还是未婚先孕。说实话是有些仓皇的。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听着是无奈之举却也是为人行事的法则。但这番话现在讲出来妹妹自然不肯听。冯晓琴也不去泼她冷水。小丫头有心劲总比整天胡闹要好得多。爹妈电话里隔三岔五便催她替妹妹留心女孩子还是该早点成家找个好男人比什么都重要。冯晓琴反过来劝爹妈倘若只为了成家老家也有合适的男人又何必大老远赶来上海?还搬出网上一句流行的话——“想嫁给怎样的人就要先把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冯父冯母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民听了这话只是跺脚。冯晓琴安慰他们也是说道理——“做人就跟爬楼差不多上一层就是一层的风景。脚下的地是下面那层的天。你们先由得她爬几层算几层。等到爬不动了自然也就停下来了。”

对着爹妈那样说私底下冯晓琴也真是在替妹妹留心。不明说只是暗暗使劲。最早动过顾昕的脑筋那时他刚大学毕业准备考公务员。讲起来是上海人但家底房产统统没有。唯独前景有些展望。冯茜茜比他年轻得多长相也占优势。真要合算起来倒也未必配不上。后来才知他大学里便谈了朋友温州美女张曼丽连双方家长都见了。只得作罢。及至前阵子小葛突然冒出来冯晓琴断定此人不是良配。说渣男似乎过分但至少不是本分人。女人靠男人还有三分道理反过来男人靠女人就有些那个了。除了他亲戚朋友里再顺一遍唯独顾清俞那边最有可能。但无论如何不敢求她。女强人又是独身看别人都是俗不可耐。冯晓琴不去倒这个霉。

每隔一阵冯晓琴便拉着妹妹去小区“闲云阁”做脚。史老板的母亲是安徽人算半个老乡。七八年前朋友的朋友请吃饭席间就有史老板。见到美女史老板老乡认得比谁都快。那时冯晓琴还在保险公司当销售见史老板自己凑过来便缠着他买保险。史老板竟也真买了几份。还介绍朋友给她。其中就有展翔。又借由这层关系认识了顾磊。说起来展翔还是顾磊和冯晓琴的媒人。“小姑娘人不错你要是感兴趣就碰个头。”三十来岁还没谈过恋爱的顾磊一见冯晓琴就立刻喜欢上了。不到半年便领了证。直至现在顾清俞提起这茬依然会半真半假地问展翔:“十八只蹄髈吃到

没有?”

史老板每次见到冯家姐妹都是眉开眼笑奉承话一句接一句。“万紫园的姊妹花开到哪里哪里就是春色满园。”话说得不伦不类手脚更是不老实肩上搭一下腰里抄一把。多半是落空。冯晓琴滑得像泥鳅。这小女人一直这样撩得人心痒难搔却又得不了手。到头来还是便宜了顾磊那傻小子。史老板每次想起这都恨得牙痒痒。“史老板你说是我好看还是我妹妹好看?”冯晓琴侧过头嗲嗲地问他。史老板见到她如花笑靥浑身骨头顿时不足三两“都好看都好看姐姐娇妹妹俏两个都是呱呱叫——”冯晓琴过来做脚只买过一张卡五百块钱。却像济公的酒葫芦似的怎么都用不完。史老板心甘情愿被她敲竹杠。冯茜茜猜到姐姐的心思说过几次:“那张面孔跟猪一样——”被冯晓琴截下“我又没让你跟他结婚多个朋友多条路总是不错的。”讲实话冯晓琴倒真没打算让姓史的当妹夫主要是混个脸熟一来住得近二来身家摆在那里拿他当个托底也不是不可以。天下的事实在难讲尤其女孩子心气再高好年华也就那么三五载错过便是错过了。有这死胖子在下面垫着六十分至少是有了。天高海阔愈是飞得高下面愈是要垫得厚。天上的事茜茜自己去搏。地下的事冯晓琴替妹妹张罗着。

顾磊果然是落了空。《会计电算化》没考出来。差了几分。电话里对妻子说要晚些回家“有点事情。”冯晓琴安慰他:“下次接着考。来日方长。”他沉默一下道“再讲”。这口气让冯晓琴有些不踏实猜想他多半是找了人聊天。朋友统共那么几个一巴掌数得过来。也不知是跟谁。便有些走神。炉上忘了关照一锅红烧肉成了焦炭。草头也炒得老了。鸡汤里盐多撒了两把咸得顾老太不停喝水。“磊磊难得不在家你就丢了魂了!”老人家笑骂。

这晚顾磊接近零点才到家一瘸一拐地进来满身酒气见到冯晓琴就笑“你在等我啊——”冯晓琴问他:“喝了多少?”他手里比画“不多就这么一点。”冯晓琴又问:“跟谁一起喝的?”他回答:“展翔。”冯晓琴倒有些意外了“怎么是他?”顾磊反问:“怎么不能是他?他是我们的媒人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不找他找谁?”

“什么叫过不下去?”她问。

“你这么能干的女人找了我这么一个窝囊废你说怎么还过得下去?”他兀自笑。手指在空中胡乱挥动像所有的醉汉那样话愈是过分神情便愈是煞有介事。

冯晓琴转身替他倒了杯水“去刷个牙洗把脸明天还要上班呢。”他不动朝她看“我知道你看不起我。”

“夫妻之间有什么看不起看得起的”她停顿一下“再说了你是上海人我是乡下人。讲起来也是你看不起我才对。”

“我怎么敢看不起你”他打个哈哈“天底下最聪明最厉害的人就是你了。你这辈子只做了一件错事就是找了我这个没用的老公。”

“我不觉得。”

“口是心非。”他道“一个小小的会计证都考不出来这男人笨得像猪一样。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这男人要不是上海人再加上有套房子勉强能过日子就算天底下男人全死光了也不会跟他——”

“你想把儿子还有家里人都吵醒吗?”冯晓琴打断他。去卫生间绞了块毛巾重重往他脸上一扔“擦把脸清醒点再说!”

到底是没吵起来。连冷战也谈不上。进了被窝这男人便把一只冰冷的手往她身上凑。她狠狠打掉一脚踢在他屁股上差点把他踢下床。他吃疼“啊”的一声。她做好他翻毛枪的准备。那瞬也有些豁出去了。想吵就吵吧打就打吧惊动全家人都无所谓。把他当大爷似的供着什么都不用他操心盼他能更进一步。考试失利也罢了她并没说什么。他竟反过来挑事。她忽觉得说不出的委屈窝塞到极点。便后悔刚才不该息事宁人真正该大声闹开来才对。那口气找不到宣泄处便在他手臂上用力拧下去。他疼得大叫:“你做什么!”她索性打开台灯掀掉被子拿起旁边一只发卡便朝他手上戳去。他到底是软弱再加上酒也醒了大半抖抖豁豁地:

“想打架啊?”

“对!”她拿着发卡只是没头没脑地扎。他护着脸胡乱遮挡着“你不要半夜三更发疯。”她不怒反笑“是谁半夜三更发疯?反正你喜欢发疯那我就陪着你大家别睡觉了。”又是一记扎下去。他侧头避过。抓住她的手。两张隔夜面孔相对。他幽幽说了句:“——我不是这块料。放过我吧。”

她朝他看了一会儿把台灯关了躺下。黑暗中听他又说了一遍:“真的我不是这块料。你寻了个笨老公也只好认命。”她不语半晌狠狠地蹬了一下被子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凭空里抖开似的连着几日阴雨被子也不曾好好晒过空气弥漫着若有若无的人体龌龊气还有不清不爽的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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