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了门房的声音响起荀攸才从一路上来的沉思当中回过神来便是微微点头随后便是往内走去。
荀适从内而出拱手而迎『父亲大人回来了。』
荀适是荀攸的次子。
荀攸的长子荀缉依旧在颍川。
和韦康那种坑爹货不同荀缉风评甚好待人温厚。
荀攸点了点头问了些孩子的学习情况之后然后问道『颍川来书信了?』
荀适称是然后一边从袖子里面拿出书信来给荀攸一边说道『书信在此……如今天色已晚父亲大人可是要先用些餐食?』
荀攸摆摆手说道:『我在将军府吃了些就不用了……嗯你随我去书房。』
荀攸带头拐过回廊到了一侧的书房当中。
仆从早来一步将灯点燃。
烛光摇曳之中荀攸拆开了书信然后看了起来眉头微微皱起沉吟许久过了片刻之后便是将书信给了荀适『你也看看罢。』
书信不长除了讲述一些家里面的杂事之外所涉及的可能相对比较重要的事情就是豫州地面的粮价了。
书信从颍川出来再送到长安走的是普通的方式并没有特意避开什么甚至为了避嫌书信都没有封口。因此书信不可能讲述一些特别的事项甚至连派人带些口信什么的都是极少。
荀攸站起身来起身在一侧的书架上寻找到了一卷书册然后在桌案上展开伸手在几个数值上划过。
『豫州粮价攀升了……』荀攸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原本应该是正常的事情但是么……
正常来说在秋收之前粮价会升到高位然后在秋收之后落下去。这就像是每年的双十一来临的时候商家都会将商品价格提起来然后再讲价的手法一样是属于很常见的商业行为但是在这一次的粮价升得有些高了。
和往年数据相比较今年豫州粮价涨得有些高。
当然这可能也是在一个合理的波动范围之内。但是如果说这个波动是有什么变故所导致的呢?
今年除了开春的时候在气候上有一些麻烦之外其余的时间还算是可以有一点缺雨水但也不算是大旱更没有大涝因此大体上长江以北的粮食收成算是平年上下或许不如丰年但是也不会差得太多尤其是豫州之处没有战乱土地耕作什么的应该是比较稳定才是所以这个价格的攀升就多少有些让人怀疑了。
荀攸考虑的是战略方面的事情这是他的职责但是他没想到他光考虑大方向了却忽略了一些小问题或者说小细节……
荀适举着书信在灯光下看着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便是迟疑的叫了一声『父亲大人……你看这里……』
『嗯?』荀攸一愣。
荀适举起书信只见在灯火的映照之下书信当中有些字不知道是因为墨色的原因还是纸质有些差使得
似乎有些字透过了纸背在纸背后面形成了斑斑点点的痕迹。
荀攸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书信从『父亲大人膝下』开始到最后『叩请父亲大人福安』为结尾读起来平平常常就是讲述了家长里短外加豫州粮价攀升之事似乎毫无异样但若是将纸张翻过来看那些透过了纸背的墨字却像是写出了另外的一些问题……
荀攸看了之后脸色突然有些变白然后背着手在书房内转了两圈然后坐了下来对着荀适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就早点歇息去罢。』
荀适愣了一下有些迟疑。
『没事。我来处理就是。』荀攸摆了摆手『去歇息罢。』
荀适这才施礼退下。
荀攸等荀适走了又是将书信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因为庞统离开了长安尚书令大部分的事情都是荀攸作为主要的负责人在处理尤其是最近临近秋收不管是仓廪整理人员安排还是车辆调度都是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的就连运输车辆的牲口吃的粮草也是要事先做好安排否则一旦出现某个环节上的纰漏可能都会引发更多的问题出来……
所以荀攸很忙甚至差一点就将书信之中隐藏的消息给漏过去。
幸好他孩子发现了。
虽然说荀攸在他孩子面前还算是镇定但是等他孩子走了之后他独坐在书房之内一想到若是自己错过了这个信息的后果荀攸就不由得冒出了不少冷汗……
次日天明时分荀攸按照平常的习惯起床洗漱餐饮出门甚至脸上的表情也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一直保持到了尚书台取了行文汇总之后见到了斐潜然后先是汇报了相关事项的汇总之后才略微停顿了一下流露出了些许的担忧神色出来。
斐潜见状便是询问荀攸这才说了书信一时并且将书信呈给了斐潜。
斐潜看了书信然后在荀攸的指点下才发现书信在某些字上面存在了那些『异常』。
纸张质地比较差的话那么笔画多的字就会被墨汁晕染甚至透过纸张背面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如果出现笔画少的字也晕染到了纸张背面……
『嗯……卢不安……』斐潜一边前后翻看着一边念出那些显得有些异常的字。这些字的笔画都很少但是其透出纸背的墨色却有些重就像是有人先写了之后又在笔画上加了墨色重叠了一样。
所以应该是『卢不安』?
斐潜下意识的就想到这个然后觉得不对。
『卢字有三次……当取卢令之意……』荀攸在一旁解释道。
那么是『卢卢卢不安』?
嗯也不是。
斐潜微微皱眉然后回想着一下诗经当中的《卢令》便是心中一动抬起头烂看向了荀攸『公达这书信之意是……令公子有危了?』
荀攸沉默了片刻缓缓的点了点头眼眸之中流露出了一些悲伤来『臣以为……也是此意……』
《卢令》大体上是描写打猎人的本领和美德的诗歌。表示有人带着猎犬出猎然后品德仁慈卷发美髯具有长者之相。
『卢』是黑色的猎犬。三个卢既是指代了《卢令》的三段式的章句又可以表示了另外一个意思吃饭的器皿。
至于打猎那就更好理解了杀戮见血。
或是猎人或是猎物。
随便延伸一下就有『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再加上《卢令》在毛诗序之中表示《卢令》有『刺』之意……
书信的表面上说粮价高了现在普通百姓吃饭都难了吃饭难吃饭的器皿又有何用
?岂不是正好呼应这隐藏的意思?
汉代传授《诗经》有齐、鲁、韩、毛四家。赵人毛苌传诗称为《毛诗》他对于诗经解释的书籍也是荀氏家族里面常备的。所以虽然说毛诗序的『刺』是讽刺但是加上了强调和后续的『不安』二字大体上就是表示『刺杀』、『危险』的意思了。
当然斐潜能想出这隐含的意思还多亏了后世的一个名词『汪星人』。
在大汉之中『汪』字可没有什么狗意思而是很正统的『远大广袤』的意思所以正儿八经去理解这个隐秘的《卢令》是以打猎来隐喻见血以吃饭困难来隐喻器皿的危险而斐潜则是直接通过黑色猎犬想到了荀汪旋即就明白了……
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殊途同归。
荀汪死了。
荀彧回来坐镇荀氏。
大的风浪当然是翻不起来了但是平静的水面之下未必没有暗流。
荀汪倒下了意味着有许多之前依附或是和荀汪关系密切的人都因此而倒霉有些人也跟着荀汪死了也有些人是活了下来但是失去了权柄和利益这些人当中会人人都心甘情愿心安理得去接受这个结果么?会对于曹操对于荀彧没有任何的怨恨么?
显然不可能。
就像是后世一些人因为受到了某些事情并不敢直接去找强权报复而是将目标盯上了那些弱小的人身上一样。被某老板欺辱了不敢找那个老板的麻烦结果把经过身边的一个不相干的完全陌生的女子给一棍子敲死了。
为什么?
因为不敢打显得强势的老板只敢打显得弱小的陌生人或许是那个倒霉的女子或许更弱小的比如孩子什么的……
颍川之内的情况大体上也是类似。
这些人没有胆子去找曹操和荀攸的麻烦但是对于荀攸留在了颍川的孩子却流露出了恶意来。
荀攸和荀彧有亲属关系再加上荀攸又是在长安那么就更加有理由了。
凌辱甚至是虐杀了荀攸的孩子是不是约等于是杀了荀彧的孩子?然后四舍五入一下就是搞了荀彧甚至是曹操了?
这样就可以让他们开心快乐并且在精神上得到了舒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