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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0章 一人万人,孰轻孰重(2 / 2)


哪怕不用几天他就抛弃“都统”变成“蜀王”,也和这阶成和凤的四州百姓或名流没关系了,因为他们再怎么知道他的真面目,以后都将归金军统治。他早就想卖了他们,现在更不可能要他们。他要费点心的,只是在他出卖这些百姓之后,怎么对南面他管辖内的川蜀民众讲,那些人,全都是林阡害的……

正自盘算,辜听弦猛地把一个少年推向垛口,吴曦一惊回神:“仕儿!”

“父亲,快来救我!”吴仕双手被铐,只有脚没束缚,然而因为许久没走的关系,行动僵硬,一吃痛就泪流满面。

“民众们还看不见吗!这就是所谓的侠义之士?!”吴曦厉声呵斥。

“侠义二字,正是除暴安民、惩恶扬善。”辜听弦双眉一轩,恶狠狠地回答。

“我儿年少有为一表人才,哪里是恶!哪里是暴!”吴曦义正言辞。

辜听弦轻笑一声,既如林阡独当一面,又似吟儿伶牙俐齿:“吴都统难道以为,每个恶人都像你这般把暴戾写脸上?!”

“我若执意解救民众,你们这群歹徒,待将我儿如何?”吴曦挥起马鞭,怒喝,他最介意别人提到他脸上丑陋的疤痕。

“你若执意坑害民众,战车就先从令郎身上碾过去吧!”辜听弦一手捉起吴仕衣领,做出要将他扔下垛口的动作。

“这群歹徒,竟逼着我为了阶州百姓,大义灭亲啊……”吴曦满脸痛苦地演着戏。

“无耻!吴曦,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他?”辜听弦的手愈发下沉,谅那吴曦也不可能狠心,果然吴曦大惊失色:“辜听弦你别乱来!”

宋恒站在城头不远,看着辜听弦横眉冷对吴曦,当仁不让的主将风范,自惭之余不禁感叹:主公是对的,换我,可能没这么心狠……

虽然在擂台上年少轻狂,虽然在女孩面前极爱逞强,虽然糊涂时也曾失控地屠杀过一回,但平心而论宋恒是个柔软善良容易动情的人,哪怕吴仕无关紧要他可能也做不到这么狠辣,更何况他从前作为官军义军的纽带时……罢了,是他从前在兴州郁郁不得志时,曾和吴仕等人有过交往。

不是太熟,却大抵知道,当时的吴仕是有报国之心的,为何短短一两年功夫,人会蜕变成这样?他心里也有疑问。

缓过神来,宋恒知道辜听弦不可能真的杀害吴仕,所以吴仕现在咳得再厉害哭得再凶残他都只是动容却没阻拦。不管吴仕是好是歹是真是假,现在对于义军来说,保护人质、保护阶州,重中之重。

不曾想,就在那电光火石之间,城下几百步外陡然一道寒光直冲半身悬空的吴仕来自吴曦兵阵里的一支利刃,毫不留情地对准了吴仕头颅,只差毫厘便会要了他的命!辜听弦本能救人要紧,右手猛然发力将他抬起,孰料只隔半个瞬间而已,辜听弦自己的左胸便面临一道更强杀气!

亏得辜听弦擅长双手并用,左刀迅捷出手、及时挡开那箭,方才捡回一命。射箭者无论是角度之把握、时间之拿捏,都是精准无匹,力量之凶悍、速度之凌厉,全然首屈一指。辜听弦这才意识到那人就是吴曦身边的孤夫人。

尚来不及感叹“高手堂名不虚传”以及“吴曦好狠的心,就不怕我辜听弦不救吗”,右手猛地一颤,吴仕挣得他注意力不在身右的绝佳时机赫然跃起,袖中竟似藏了一只匕首对准了他,手上镣铐也不知何时竟已解除……

陡然惊醒,辜听弦连环刀猛厉出手,左手“以一御万”横斩过孤夫人再放的两箭,右手则前刺“排云上”、刀风将吴仕排宕两步,只因不想杀了他自然不曾击中他,眼见吴仕踉跄要逃,辜听弦立即大喊:“有诈,抓住他!”

辜听弦深知身边一定出了奸细、早帮着吴仕换了副可以脱开的手铐……那么,吴仕和城下的吴曦一定是约好的,先前的哭戏、适才的箭袭,全部都是将辜听弦等人的思绪调虎离山的铺垫,最后吴仕如愿以偿地挣脱了辜听弦的掌握……但吴仕此刻还存在于城头、离安全之地还有漫长一条去路,必还有人给他安排了接应、掩护他完全地撤退,所以辜听弦必然要下令,抓住他,莫让他和同党集合

话音刚落,奸细尽现,离最近的那一个,挡在得令后最先追上去的宋恒面前,应声替吴仕做了剑下鬼好像是曾到狱中送饭的一个普通兵士?宋恒好快的速度,争如离弦之箭冲在最前,接连击飞了台阶上窜出的又两个挡路者,给了慢他几步的辜听弦一颗定心丸,然而在那之后的第三个不再是等闲,不然那人身边不会瞬然空出一大片空白,辜听弦远远见到他的长相和武器,就记起林阡描述过的地魔封寒,心一凛:“不惜一切拿下吴仕!”怪不得了,短刀谷的手铐那般坚硬,高风雷都没法打开,可这封寒,竟打得开!他早潜伏进来了,哪怕只来了他一个都够了。

不惜一切拿下吴仕,也就是说,宁可伤了吴仕,剑锋也别再为了他的安全有所保留。而那时,宋恒和封寒之间七步距离,吴仕大约离宋恒三步、离封寒四步,宋恒完全来得及!

即便封寒的心法诡异、湮灭之气害宋恒内力陡降,但数步之间两个来回的气流较量、玉龙剑虽被逆鳞枪压制不少,宋恒还是因为居高临下的关系,转眼就先于他奋不顾身地抓到了吴仕的肩。

“仕儿,一听箭响,挣脱束缚,往城下跑,时刻记得命最要紧!”吴曦通过封寒对儿子交代了这样一句,其实,吴曦就算不交代,吴仕也是怕死的,还没活够。

吴仕眼泪乱飞,脑子一片空白,为了保命,一边逃一边喊:“宋堡主,前年我去长坪道,还去看过您舞剑!您当时虽不得志,可剑境却好看极了,我那时就说……您一定会出人头地的啊!”

虽是情急之语,却也早有准备。

为什么空降此地的辜听弦能当主将,战功无数的宋恒却是副将?为什么威望相差无几、辜听弦还年轻几岁,却比宋恒说话更具分量?吴仕在狱中想了几天明白得很了,这是林阡刻意安排的,林阡看出,以宋恒的侠义心肠,很可能会对曾有交情的吴仕心软,所以林阡不可能在这一战让宋恒和吴仕建立交集

天命,却教这一刻只有宋恒能从封寒枪下硬生生抢走吴仕。

也是天命,让封寒从宋恒剑下轻飘飘截取了人质。

他其实并没太在意吴仕说了什么,只是那一瞬功夫他看到那少年充满求生欲的发红的眼……属于待救弱者的饱含眼泪的眼……那眼睛在对他说,我是无辜的,我不该死,我想活!

宋恒那一剑如果打出去,确实可以留下吴仕的身,却角度不对,很可能只是一半的身,非死即残……

他可以杀控弦庄人,可以杀司马隆,可以杀完颜力拔山,却无法做到杀他觉得可能是无辜的那个,

是的如果换成他是林阡他一定对楚风流下不了手……

主公你后悔过吗,主公你和我一样吧,一人和千万人,两者真的不能兼得吗……

杀人岂能眨眼?唯一战机,稍纵即逝,

一时心软,竟由着吴仕从他手中溜走,再一刻,吴仕和封寒便已消失在茫茫人海。

却没想过,下一刻,会有无数人变成上一刻的吴仕

不容喘息,人质一失,阶州城南烽烟再起,

与此同时,城北完颜承裕、术虎高琪大军压境!

“算了别在意……莫女侠,烦请支援郝大侠。”彼处有郝逍遥领着部分寒家军和辜家军在守。辜听弦努力平静,发号施令,莫如令行禁止,领命而去。

包括这一句在内的所有话,为何在宋恒耳中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低却越来越响……

谁还没失误过?胜败乃兵家常事,我辜听弦犯过的错引起的乱子比你宋恒大得多了……听弦你是想这样安慰我吗?

吴仕在他宋恒手上丢了,居然没人怪他,或许这不是该怪的时候,或许这也不是他一个人的错,或许是没人敢怪他、因为他近半年来就是个说不得,可是,他自责啊,现在的他本来不该是半年前的那一个,也不敢是,他现在是代替寒泽叶在活着,如果方才泽叶在这里,就不可能出现这样的过错!

如果现在泽叶在这里,一定会一鞭抽在他的后背:“战场没有风花雪月,滚回你江西老家去!”

泽叶……

是啊,谁的本心不善良,为什么旁人都能做到狠手你宋恒却不能!

自责的他,根本不知道后来众人安慰了他什么,安慰?为什么危难时刻还需要有人来抽空安慰你这个宋无用!?含泪怒吼,冲到阵前去阻挡率先冲驰而来的轩辕九烨和解涛,悲愤之下玉龙剑二话不说包揽了轩辕、狂诗双剑带来的杀伤。爆发力强的他,在最一开始以一敌二确实毫不逊色,可是接下来轩辕九烨的剑势不断走高、解涛仍保持平稳、而他开始不停地降……

两个太棘手的敌人,一个剑法透澈得返璞归真,一个剑法癫狂与诗意并存。宋恒纵然很快就杀得一身是血,还是满心要弥补适才的失误,不接受任何一个旁人的掠阵!

而辜听弦和柳闻因先后接过封寒和孤夫人的打击,连环刀、寒星枪左架右打,如何及得过蹑云剑和逆鳞枪两个高手堂的战力相加,他们比宋恒更需要有精锐掠阵,可是……

城头谁守?民心分裂谁救?

天昏地暗,风卷残沙,雪漫孤城。

决战,想不到这么快就爆发,这么轻易就爆发,撑不到大散关捷报的确定,熬不到主公林阡的归来……

雪上加霜的是,金军最后一个最强高手,此刻已然提携其楚狂刀,趁宋军危急领兵冲向那残破城门。这高手今非昔比,既是过去的金北第一人薛焕,更是高手堂第一人岳离的内力继承者。

却就在一息之间,城前似飘掠过一道雪光抑或一缕轻烟,却如在万千金军面前强硬划开一条结界、生生开垦了一条血河。

霎时城门前万马齐呜咽,不是被那暴雪冻脱了蹄,而是因那刀锋砍断了腿。轰然巨响,骑兵东倒西歪,步兵前推后挤,金军唯有主帅面不改色,手中刀奇招迭起,浩荡如“黄河走东溟”,飘逸似“逝川与流光”,就着对手这凌空一击滚雪而去。

薛焕和南宋第一人独孤清绝一样,认定了十年后只有眼前这一人能与他争刀王一席:“林阡!你来了。”

可惜的是,独孤和林阡是战友,打完可以对饮且高歌;

薛焕与林阡却是死敌,巅峰之战只能或死或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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