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她觉得很安心,她动动手指想要去触碰他的脸庞——可是面前只有冰冷幽蓝的焰火。
“葵姬,葵姬……”梦中他轻声呼喊。
有人回应了他的呼喊,将他揽入了自己柔软的胸膛里,轻轻拍着他的背,像是在安慰哭泣的小孩子。但那不是她。她躺在厚实的棺木里,隔着时空遥望自己的爱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外面响起风声,缠绵绯倦的风声,仿佛甬道被打通,所有的空气一瞬间涌入了进来。所有东西都在颤动,编钟、石磬、土缶、武器、石佣……甚至她埋身的棺椁。像是一场盛大的仪式,欢迎着君王的降临。
当这场仪式达到鼎盛时,她睁开眼,看着头顶一轮弯月升起,洒下苍白皎洁的月光,像是迎风抖落的银屑。
“我们走吧,离开这里。我们被囚禁三千年了,是时候向他们复仇。”
有人在外面对他说。
“不,我不能离开。葵姬仍在沉睡。外面于我,如同空无一物的蛮荒。”
“无谓的等待!那我们何时才能重建王朝,君临天下?”
“等她苏醒,等星辰的运转恢复正常,等天溯星重归癸位,等我的力量复苏能够将她从永世的黑暗中拯救回来。没有葵姬的天下,不是我想要的天下。”
他的声音那么坚定,坚定的很孤单。像是他小时候给她讲过的故事里面那头猪,独自遥望天宫里的仙子,不知过去几多时光。
她突然流下泪来。她想起咸阳的那个春天,漫天遍野的桃花盛开,男孩牵着女孩的手奔跑在一望无垠的原野上,洒下一路的欢声笑语。那时没有天下,没有战乱和背叛,没有不测的风云和变幻的命运,没有生死之间不可突破的隔绝。
“葵姬……葵姬……”
她又听见了他的呼喊,无助而迷茫的呼喊。
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再没有呼吸。凄冷的月光在银色的河水中摇曳,万千面镜子折射出他瘫软下去的身体,支离破碎面目全非。
然后突然有冲天的大火,烧完了能烧的一切,让她想起了项羽点燃阿房宫的那一夜,四海天下都能看见那燎原般的火红。
滚滚浓烟将他的身影吞噬,他依然在沉睡,火光映照中他的脸庞具有一种动人的美,头顶十二串长旒从中间断落,溅落大片红色的血。
她滚出两行眼泪,心脏刀绞般的痛,她伸出手去触碰他消散的容颜——可是面前只有冰冷幽蓝的焰火。
“可我等不了。我必须回咸阳去,带着属于我的大军。有朝一日也许你会醒来,你会向我复仇。我们的战火会点燃世界,烧毁一切。”
“但那时候,你将再也无法找到他。这是对你永世的惩罚——贪婪与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