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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结为秋霜(2 / 2)


卖油条的人也很正常只不过那时候刚好有一个人路过刚好买走了很多油条让他的架子上只剩三根。

那个买油条的人也很正常有人给了她一把刀钱让她刚好买那么多而已。而她买完油条再去找那个让她帮忙的人那人已经不见了。

我们的线索也断在这个环节没有找到那个给她刀钱的人……真是一个非常谨慎的组织。”

“听起来很复杂。”阎途道:“但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盲眼老人问道:“你说这么大费周章他们是想要传递什么信息呢?那个叫卖声代表了什么?”

阎途付之一哂:“我怎么知道?”

“我们不知道它代表什么但是能够确定的是它肯定有它的意义绝不普通。”

盲眼老人不急不忙地道:“以那个磨剪子的人为中心我们调查了附近三个街区内的所有人。以修为排序能在那个时间段刚好听到那个声音的一共只有四百七十一人……”

阎途看着眼前这盲眼老人手里提着白纸灯笼竟感觉那像一面飘摇的、招魂的幡摇摇晃晃地在他眼中。

而耳边这老儿的声音还在继续响起——

“如你所想的那样我们详查了这所有的四百七十一人。到此刻为止只有三个人未能排除嫌疑而阎将军你正是其中之一。”

阎途摇了摇头表示赞叹:“真是精彩的过程。”

“十一殿下有句话我深以为然——‘在最愚蠢的办法面前最聪明的人也无法隐藏。因为聪明人只习惯对付聪明人。’”盲眼老人道:“所以我们用了这种蠢法子来找到了你这个聪明人。”

“说实话你的猜想很精彩十一殿下也很聪明。但你们是不是太想当然了一些?”阎途愠着怒意道:“一个磨剪子的人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稍微改变了一下叫卖的腔调。只因为本将军修为不凡能够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到堂堂一个九卒统帅就有了勾结平等国的嫌疑?简直匪夷所思令人发笑!”

“你还不明白吗?你并不是因为这件事情有了嫌疑。而是十一殿下早就在怀疑你通过今天这件事验证了你的嫌疑而已!不怕说与你听自哭祠案后十一殿下就一直在调查你们组织你只是怀疑的对象之一。阎将军我不负责解惑。你若还有什么疑问不妨留到天牢里去问。”

盲眼老人说着转身往前走:“跟我来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

他面前是一堵墙但是他就那么走进了墙壁里。

好像从一个世界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好像也根本不怕阎途逃跑。

阎途也的确没有选择逃走只是终于再说不出辩解的话。

至少在此时此刻与这盲眼老人没有什么辩解的意义。倒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天子面前自诉。

逃是逃不掉的这盲眼老人既然亲自出现反抗便毫无用处。麾下斩雨军虽然现在轮值京畿之地却并不足以在这样的时刻成为倚仗。

齐廷允许各家在一定范围内建立族兵各郡郡守都有很大的自主权境内宗门也都有齐律约束下的自由。

唯独九卒的最高权力被齐廷牢牢把握。

九卒精锐是齐之九卒不是某一家某一姓之九卒。

如重玄褚良调动秋杀军也需要朝廷发下虎符。

如春死军乃曹皆亲掌早先剑锋山那一战姜梦熊也说调动就调动了。

说到底九卒效忠的是齐。而不是某一位统帅。

在没有齐廷调令的情况下他这位斩雨军统帅所能调动的兵马不超过千人。

阎途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因为一次极其巧妙的信息传递而被确认身份。打更人为了确认他的嫌疑竟然一次性调查附近三个街区的所有人!

本来云雾山行动无论成败都不至于影响到他。

到底是在什么时候被姜无弃发现的呢?

阎途想了一会儿便不再想迈步往前走。

往事多风雨他的心中没有后悔。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竟然是七十六年前的雨夜。

那绵密愁苦的雨……

那时候齐国还不是东域霸主甚至于姜述还未登基只是以太子之位征战沙场但已初显雄姿。而他作为平等国的核心成员加入了齐国征服东域的铁蹄中。

那是一个艰难的雨夜他被打得丢盔弃甲离散军伍。在一个山洞里遇到了同样形容狼狈的修远。

两个紧张非常的人第一次见面是彼此问候以刀枪各自强拖着伤躯交战。在生死搏杀的过程中才了解到彼此的身份化干戈为玉帛。

两人在那个山洞里躲了五天那场雨竟也五日不歇。

直到有一天他们听到一声非常明丽的鸟啼走出山洞的时候已经雨过天晴。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种鸟名为“负雨”。

据异兽志记载:有鸟名“负雨”羽分三色翼长九尺。鼓风而起负雨而飞。此鸟一啼云散雨收。

他还把这件事情讲给修远听但修远非说那天在山洞外叫唤的只是一只麻雀……

面前那堵墙好像阻隔了一切。看不到前路也找不到回忆。

在踏进去之前阎途叹了一声:“空谷负雨能复闻乎?”

然后才一步踏出消失在修家。

而他的身后没有任何回应。

自从打更人首领出现之后修远就没有再吭声只是慢慢转动着手里的茶杯默默注视着两人的交锋。

直至此时此刻才移转视线看向躺在地面上的那一片裙甲久久沉默。

旁人割袍阎途割甲。

修远摇了摇头。

他不知嫌弃过多少次阎途的牛嚼牡丹此时却也举杯把这绝品的好茶一饮而尽。

……

……

紫极殿。

朝议已是散了文武百官皆已退去。

齐天子却仍在殿中。

高高的丹陛之上是巨大且华美的龙椅。

雄阔的大殿之中空空荡荡。

大齐皇帝今日难得的没有批阅奏章也没有做别的什么事情只是定定在那里坐着。

良久才叹了一声:“朕是不是坐得太高了?”

此时此刻侍奉在一旁的当然也只能是韩令。

他并不接话因为天子并不需要什么回答。

啪嗒啪嗒。

脚步声响在紫极殿外响在那巨大的白石广场上。

其实并不重但在他们耳中都很清晰。

天子撑了一下扶手站起身来往丹陛下走。

龙靴触及地面是稳固且有力的。

天子走得很慢因为每一步都承载着社稷的重量。

而殿外的那个脚步声则很平缓、规矩。

在“礼”的范围内不减其速。

当齐天子终于走下丹陛立在紫极殿的殿堂中站定在平日朝臣列队的最前方。

那裹在白狐裘里的削瘦身影也站在了紫极殿的那扇巨大门户中。

如天阙般的巨大门户愈发衬得其人削瘦。

他在身后倾落的一片晨光里人如雪裘如雪。

带来一片冻杀人心的寒意。

“儿臣叩见父皇!”

姜无弃推金山、倒玉柱拜倒在雄阔的紫极殿里。

他本可以去天子寝宫觐见但今日是子见父亦是臣面君。

所以选在紫极殿。

齐天子并没有阻止他的大礼平天冠垂下的旒珠遮挡了这位大齐至尊的情绪。

但那摇曳的珠帘分明也在说他的心情并不平静。

最后天子只问道:“何苦?”

姜无弃规规矩矩地起身现在他站在了大齐皇帝的面前。终于可以用一个儿子的身份平视自己的父亲。

这是齐天子特允的恩典。

但他谨守臣礼眼垂两分很认真地说道:“父皇大业在即军中不能留有隐患。”

天子道:“咱们有的是时间……”

姜无弃道:“时不我待。”

“无弃。”天子只唤了一声便已沉默。

立在天子身后的韩令不发一言把自己站成一座静默的雕塑但面容悲戚泪已盈眶。

唯独姜无弃是笑着的。

他笑着像是一片开在紫极殿中的雪花。

在他的一生中很少有这样明亮的、灿烂的笑容。

因为他一生下来就已经承载了太多。还在襁褓中就已经定死了结局。

在生命的冻土里哪有花开?

“父皇您相信儿臣吗?”姜无弃问。

天子沉默许久终于是道:“天子不可以不疑。”

姜无弃苍白的俊脸上依然是灿烂地笑了:“现在您可以相信儿臣啦。”

他似乎是一定要让齐天子记住他如此灿烂的样子。

所以他笑得如此耀眼。

“我只是希望您相信我而已。”

“父皇儿臣从无逆心!”

“请把那块拿走的白玉还给儿子。”

“儿子从未感觉过自己竟然如此康健。这种感觉……很好……”

而他的笑容就这样凝固了。

在十月的清晨结为秋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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