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薛玉衡刚闭上的眼陡然睁开,眼底黑沉一片,正要冷哼一声出言嘲讽,忽听奚棠清冷又富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厮磨,如刚破冰的泉水般甘冽,耳垂随后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他腰身一软,接着下巴被抬起,身上一沉,唇间落下一片温热。舌根被吮的发痛,两人手指相扣落在枕边,含混的声音从两人紧贴的唇间泄了出来:
“薛玉衡,记着,是你欠我。”
“一辈子也还不清。”
薛玉衡被压在身下陡然泄了力,搂着奚棠的脖子,沉溺在这个略带侵略性的吻中。
彼时的薛玉衡还听不明白奚棠的话外音,“一辈子”三个字仿佛乐园里的毒苹果,又像富有诱惑力的沼泽,不仅让他身陷于奚棠偶尔的温柔,更是将一颗心全数系在对方的喜怒哀乐上,再难以自拔。
*
奚棠在医院住了一星期,眼睛恢复良好,期间派出所的民警来医院走了一趟,告知奚棠:吴连山已经离开京城了,具体什么时候走的他们也不知道,所以虽然证据确凿,但很难进行拘留。
薛玉衡自知吴连山被林觉警告后,短期内是不敢出现在京城,以为奚棠会不愉,谁知对方只是平静地“嗯”了一声,指尖在掌心摩挲了片刻,神色漠然。
对于奚棠来说,吴连山能远离他的生活,已经是莫大的庆幸了。
奚棠出院时是个大晴天,他走出医院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抬头看向久违的蓝天,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却十分享受阳光。
林觉和薛玉衡并排坐在车里,抱着臂看向站在医院门口发呆的奚棠。
“既然这么舍不得,不如自己去见,搁这演什么牛郎织女楚河汉界呢。”
林觉打趣道:“合同还需要我去送。你是没看他奚棠拿到合同时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你要是去了他说不定还会激动地扑进你怀里献吻......”
奚棠当然不会哭,更不会感动到失态,这点薛玉衡比谁都清楚,他不去送合同是不想听见奚棠说什么“我不想欠你”这种话,听着就让人火大。
薛玉衡眼睛一眨不眨地将视线落在奚棠身上,靠在驾驶座上,眼尾微眯,鸦羽般的眼睫在他脸上投下淡淡阴影:“别扯,他到底说什么了?”
“他说他谢谢你。”
“......谁他妈在意他谢不谢,”薛玉衡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烦躁地锤了一把方向盘,正想拧钥匙将车启动,忽的想起了什么,扭头问:
“吴连山去哪了?”
“谁知道。”林觉耸耸肩,“你放心,他不敢回来的。”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很不解。我后来听陈焱说,他那时竟然选了右手。你说,正常人不应该选左手吗,难道他是左撇子?”
“左手?”薛玉衡脑海里瞬间闪过奚棠资料档案上一个模糊的画面,突然开口道:“奚棠妈妈不就是被左撇子......”
李觉显然也是看过奚棠的具体信息的,知晓内情,闻言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变,半晌缓缓倒在副驾驶上,神色隐在阴影中晦暗不明:“.......我去查。”
薛玉衡神色也很不好看,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开车离开医院。
奚棠显然不知道两人的谈话,他拿着林觉给他的合同,先是去找了一份工作,后来又去暗市,看中了一款微型摄像头。店主的儿子恰好是那日救过的红发少年,他十分惊喜地将这个微型摄像头送给了奚棠,奚棠百般推辞下只得接受,并承诺日后攒够钱会回来。
这钱真是越欠越多了。
奚棠心道。他将微型摄像头调试一番,放在了旧居的客厅里。
吴连山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打包带走,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奚棠站在客厅里,缓缓地向四周扫了一眼,忽的眼睛有些湿润。
从此以后,这里真真正正地成为了他的家。
沉默片刻,他掏出手机,打开与薛玉衡的聊天框,斟酌了半天,删删减减片刻后发了出去:
“谢谢。”
薛玉衡秒回:“然后呢?”
紧接着道:
“一点表示也没有?”
奚棠有些好笑,故意逗他:“你想要什么表示?”
薛玉衡骚话连篇:“我想你亲我。”
奚棠:“.......”
熟悉的玩笑让他一怔,忽的想起自己上辈子也和薛玉衡说过类似的话,当时薛玉衡是怎么回复自己的呢?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一只对着主人摇尾乞怜的狗。”
男人讥讽地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眉眼满是疏离。
奚棠心中一痛,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来,印在手机屏幕上的指尖泛白。
片刻后,他没有回复,收拾好东西,赶在北校门禁前回到宿舍。
刚踏进宿舍门,奚棠就看见自己上学期挂在床头的校服被人暴力剪烂,随意扔在了门口,淡蓝色的衣料上还有几只鲜明的鞋印。
奚棠眉心一动,皱着眉将校服捡起,往洗手池走去。
他从台下找出洗衣盆,垂眸将衣服放进盆内,神色看不清喜怒,拧开洗衣液的瓶口往下倒,却见淡蓝色的洗衣液裹挟着一层泥沙,缓缓流到了衣服上,水龙头里的水倾斜而下,校服瞬间被水冲的脏污不堪。
奚棠:“.......”
他妈的。
奚棠心底顿起一阵无名暗火,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眸色沉沉。
恰在此时,晚自习的铃声忽的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