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悄然无声,整个人似乎被人抛弃丢到了无人之处,熟悉的恐惧瞬间将他淹没,奚棠心头有些慌张,他右臂有些使不出力气,勉力抬起,哆哆嗦嗦地摸索着,手指碰到了床头坚硬的玻璃杯,用力一扫便将其挥落在地,在寂静的空间中炸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似乎察觉到房间有人醒了,奚棠敏感地听到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脚步声,正朝这里走来,顿时仿佛见到救星似的,挣扎地直起身要下床。
他眼睛蒙着白布条,什么也看不见,不慎光脚踩在碎玻璃片上,钻心的疼刺的他身形一晃,还受着伤的身体立刻半软滑下床,整个身体眼看就要摔在满地玻璃碎片上。
危急关头,他被一人轻柔地托着后背抱起,仿佛像什么得来不易的珍宝似的,被慢慢放在了床上。
“你这又是在搞什么?”责怪的熟悉声线从耳边响起,奚棠僵硬着身体,几乎有些不敢相信地这个声音的主人会抱自己。
他动也不敢动,怕是一场幻梦,只要一触碰,但又怕面前的人又会厌恶他的过界,再次消失不见。
见奚棠被他轻轻一斥吓的愣在原地,乖乖巧巧地坐着,薛玉衡莫名想到家里那只油光水滑的白毛兔子,虽然常年娇养着,但至今胆小,随意一个动作就能吓的僵在角落不动,十分惹人怜爱。
想把奚棠带回家里,像养兔子一样把他养着漂漂亮亮的。
薛玉衡被自己陡然出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瞬间有些不自在的用指腹握住了奚棠的脚腕,轻摸了一下对方的皮肤,换来奚棠的一个激灵。
他本以为奚棠会躲开,但对方却仍旧安静地坐着,没有挣脱他的桎梏,和晕倒前对他视若不见、避若蛇蝎的样子大相径庭。
手掌心的皮肤温凉如玉,薛玉衡心疼地看着碎玻璃屑扎在白皙的脚掌上,刺目的鲜血从掌心流出,仿佛炽热的岩浆,烫的他心尖一颤。
他有些不舍地放下手,站起身去预备叫医生进来,奚棠侧着耳朵,没听见薛玉衡的说话声,只感觉浅浅的呼吸离开了他的头顶,仿佛转身就要离去,他下意识地往空中一抓,紧张地指尖牵住了薛玉衡的小拇指。
薛玉衡似有所感,眉心一动,只感觉手中一沉,回过头去。
奚棠像是害怕被对方甩开,掌心颤颤地握紧,随后面露纠结,小心翼翼地松开,改为牵住他的衣角,小声嗫喏道:
“阿衡,能不能不走?”
“.......”
含糊的声音仿佛带蜜的糖,尾音甜的腻人,薛玉衡闻言突然心间一空,像被什么击中似的,脑中一片空白,模糊的记忆如雪片般在他眼前飞速滑过,他什么也没看清,却下意识抓住奚棠的手,身体先于大脑,从善如流地坐回床上。
他小心地避开对方腰间的伤口,伸出手将这只惊慌的兔子圈进怀里,怀里的少年和他身形相仿,但却很瘦,几乎没有多少肉,被他轻轻松松地揽住。对方仿佛得到什么许可的信号似的,立刻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锁骨上蹭了蹭,转身嵌进他的怀里,身体轻颤,一副十分没有安全感的模样。
薛玉衡又心疼又好笑,不知道为什么奚棠一醒来就变得这么粘人,只左手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对方的尾椎骨,像撸兔子似的,试图让对方平静下来。
他抽不开身,于是腾出右手打了个电话,随后有一个助理进来,薛玉衡吩咐她去叫主治医师过来,顺便准备纱布和镊子。
助理很快出去了,奚棠耳朵动了动,抬起头小声道:“是楚琳来了吗?”
楚琳是上辈子薛玉衡的生活助理,和奚棠也算半个搭档,彼此算得上熟悉。
但是她是薛玉衡在成为家主之后雇的,这个显然不是。
从奚棠口中听到陌生的名字薛玉衡眉心一跳,敏感地察觉到异样,顿时有了不祥的预感:“奚棠,你是不是......”
“认错人了”四个字在他唇齿间滚了一圈,又被不甘地吞了下去,他还没来得及再次开口,又听奚棠趴在自己胸口,试探着道:“阿衡,楚琳有没有告诉你,你想要的城南那块地皮已经被我谈下了,”
奚棠深吸一口气,像鼓足了勇气,小心地吞着口水,开口道:“所以,你能不能多陪我一会儿?”
看着奚棠在自己面前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模样,薛玉衡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
他根本不认识什么楚琳,也没有想要什么地皮,所以,他几乎可以确定,奚棠口中的“阿衡”根本就不是在叫他。
奚棠对“阿衡”的依恋程度让薛玉衡心里的嫉妒宛如野草疯长,指数倍上升的愤怒让他眼尾带红,看上去十分妖冶吓人。他垂着头,压下心底躁动的思绪,顺水推舟低低地“嗯”了一声,和奚棠十指紧扣,纤长的手指在对方柔软的长发中穿梭,感受着对方安静地趴在自己怀里时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的体温和身上清晰的薄荷香气,眸中仿佛黑墨入水,氤氲出一片沉沉暗色,带着不自知的占有欲和烦躁:
他妈的,这个阿衡究竟是谁?!
他非弄死他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