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见到小宝,将他抱在怀里忍不住痛哭起来,小宝趴在自己娘亲怀里,懂事地用自己的小手给娘亲擦眼泪。
吴氏狠狠心,将小宝从自己怀里推出去,擦干眼泪冷声道,“小宝,以后你跟着宁大人要好好听话,不要闹着要娘亲了。”
小宝撇了撇小嘴,小模样要哭不哭道。“娘亲不要小宝了吗?!”
吴氏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不知道她还会不会作出那样的选择,可是没有如果。她亲了亲小宝的额头,“娘要去很远很远的一个地方,不能带上小宝。”
“娘拜托了宁大人照顾你,你以后要乖乖的,等你长大了,长得很大很大后,就可以见到娘亲了。”
小宝才三岁,听不太懂娘亲说的话,但他记住了一件事,就是等他长到很大很大后,就可以和娘亲在一块了。他一直是个听话的好孩子,虽然他很不想离开娘亲,但还是点了点头。
在颍州城呆了数日,宁殊带着小宝回到了京城。
天子跟着宁殊到颍州城,荒废朝政的消息不胫而走,坊间只当风流逸闻,朝中不少大臣捶胸顿足,弹劾宁殊的奏折雪花一般飞到了天子案头,自然都被赵麟无视了。
大理寺诸人也未将宁殊必行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吴氏一案案情简单明了,再怎么也不可能翻出花来,宁殊不过是多此一举。只不过碍于宁殊的身份和天子宠爱,他们不敢多说啥罢了。
自打这个案子送到宁殊案头后,他心里就没有轻松过。他也不过一普通人,现在他手下朱笔只是轻轻一勾,便会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这个人不是一个符号,这是一条性命。
她有个三岁的孩子,她一生都过得很辛苦,她因为受不了丈夫的毒打,杀害了自己的丈夫。
呈到他面前的不过寥寥数语,便概括了这个女人可怜的一生。
他犹豫了许久,洋洋洒洒写了数页理由,没有核准吴氏的死刑。这些理由不是为了说服他自己,而是为了说服别人。
但大理寺未核准死刑的案件,即使不必送到天子御案,也要送到刑部复核。刑部有异议的话,须和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
数日后,吴氏被押送上京。
三司会审的这天,天气闷热的厉害。衙门外面挤挤攮攮里三层外三层地站满了人,跟不怕热似的,完全就是为了来看热闹。
寻常市井里有个啥鸡毛蒜皮的吵架斗殴偷鸡摸狗之类,都能围一堆人兴致勃勃地看热闹,更别说这种人命官司了,对平头百姓来说简直就是百年难得一遇。
吴氏跪在堂中,从未见过这种阵仗,但大概早接受了自己的命运,连死都接受了,其他倒也坦然了。
刑部尚书段黎宣读了吴氏罪状,惊堂木一拍,厉声问道,“犯人吴氏可认罪?”
吴氏低垂着头,语气麻木道,“民女认罪。”
段尚书不明显地瞅了宁殊一眼,小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心道实在不明白这么简单清楚的案子有什么好掰扯的,还让他们这些人都得陪着过堂。他们可不像大理寺,有事没事闲得慌。
他拖长了调子道,“杨御史,你怎么看?”
杨御史坐在左侧,摸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老神哉哉道,“老夫虽然对律法不甚精通,但杀人偿命的道理还是清楚的。圣人言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吴氏谋杀亲夫,属于十恶中的恶逆,罪无可恕。”
堂外不少人点头,觉得杨御史说得很有道理。这三言两语的,都是浅显通俗、深入人心的道理,连平头百姓都听得懂。
段尚书点了点头,又看向宁殊道,“宁寺卿怎么看?”
宁殊摆摆手,让陈炎将案卷拿到诸位大人面前,淡淡道,“这次本官到颍州走了一遭,了解到吴氏丈夫田大强长期殴打妻子,案发当晚田大强醉酒,对吴氏拳打脚踢,还将其三岁幼子小宝砸到了墙上。”
“这些都有记录,两位大人看看是否属实?”
段尚书和杨御史不以为然,将案卷接过来翻看了一下,有小河村里正、颍州府衙役、牛阿婆以及小河村诸多村民证人证言记录,都签字画押。
段尚书摸了把自己的胡须道,“案卷作得很清晰,可以认定属实,但不影响吴氏杀害了其夫田大强的事实。”
堂外百姓瞧着地上跪着的吴氏,眼神不禁有了些变化,觉得这也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