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阿春卷
根据凤鸣王朝律法规定，各州府的死刑案件都要送到大理寺复核，大理寺复核后再送到刑部，只要核准死刑的案件，最后都要送到天子案头，由天子御批。
而各州府送过来的死刑案卷，在大理寺又要经寺丞、寺正、少卿层层复核，最后才会到大理寺卿这。
诸多繁琐的程序，也是为了慎之又慎。但大多数而言，一般到大理寺卿这的案子，就律法来说核准死刑是没什么问题了。虽然核与不核，大理寺卿和刑部都是要看的，最后不核准死刑的案件倒是不会送到天子案头。
宁殊看到的便是一起给了核准死刑意见的案件。他大概翻了一下案卷，不禁皱起了眉。
这案子嫌犯是个妇人吴氏，颍州小河村人氏，二十又一，因谋杀亲夫入了狱。
第一眼可能因为这妇人比他在现代的年纪还小几岁，在他看来顶多算个小女孩，怎么会杀害自己的丈夫，其中定有缘由。
但翻遍案卷，也只在里面找到“因其夫殴其及其子，故忿而杀其夫”的记录，寥寥数语，其他都是关于嫌犯和受害人、现场、证人证言、断案之类的相关记录了，所有的嫌犯都已签字画押。
宁殊问跟在他身边的吏事，“这吴氏被押送入京没？”
吏事在一旁回道，“因该案并无什么疑点，嫌犯未曾押送入京。”
宁殊食指在案上轻敲了敲，稍一思忖便吩咐道，“我要亲自到颍州去查查这个案子，明日便启程，你和徐少卿禀告一下，安排下一应事宜。”
小张公公在一旁惊道，“宁大人，您要离京？”
宁殊瞥了他一眼，“怎么？！不成吗？”
小张公公慌忙道，“奴才不敢。只是从京城到颍州紧赶慢赶也有两三日路程，如此仓促，怕是少不了吃苦头。”尤其天子对这宁大人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少说十天半个月的，天子若雷霆一怒，他们可担待不起啊。
一旁的吏事见状也忙道，“其实大人不必如此麻烦，也可直接将那犯人吴氏押送入京。”
小张公公应和道，“这个主意不错。”
宁殊无甚喜怒道，“到底我说了算还是你们说了算？”
小张公公和吏事张惶道，“当然是大人您说了算。”
······
不管怎样，宁殊次日就出发往颍州去了。
京城东去几百里，便是颍州地界，但沿途要穿过一道险隘关口，要经过山川大河，并不怎么好走。
马车往东门延兴门出去，过了十里长亭，小张公公命车马休整一番。
宁殊本来没准备带着小张公公，毕竟小张公公是宫人，跟着他到颍州算怎么回事。但小张公公说来宝身体现在不适合长途颠簸，再说如果不让他跟着，那天子可能会换两队羽林卫跟着他。
一个小张公公和两队羽林卫比，还是前者存在感低一点。
除了小张公公，宁殊还带了一个大理寺的年轻吏事，名叫陈炎，才二十出头，庆历元年的二榜进士，在大理寺也呆了两三年了。另外还有些护卫仆役，都是大理寺派的人，人数不算多。
他们从大理寺出发，要收拾一番行囊，又要啰啰嗦嗦寒暄告别，等到出城门都过了辰时，过十里长亭更是快近晌午了。
长亭附近还有些打尖的店，再远些可能要走上半日才能看到稍微好些的客栈了。
他们找了家小店，点了些茶水和吃食。小二瞧他们这一行派头，就知道不是一般人，殷勤地给他们擦干净桌椅板凳，招呼他们坐下。
现在天气正热，屋里倒有些闷，屋外搭着凉棚，还有些风吹过来，倒还要凉快些。
宁殊坐在长椅上，用长袖抹了把额上的汗，望着远方蒸腾的暑气，觉得自己坚持这个时候亲自走一趟颍州，怎么看怎么好像不太明智的选择。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若让他心里有疑惑，什么都不管，就直接在这吴氏的案卷上画一个朱批，就这么轻飘飘地决定一个人的生死，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