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隔着人群看不清那中年女人,只在她垫脚挥手叫谢情时看出她戴了块银灰色泽的手表,为人自带威严。
集市里人挤人,施君很快脱离了原位。她被逼到一个二级小台阶上站着,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中年女人,目光就锁定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筱。
施君从没想过能在这里再遇见她,上一世施君与谢情确定关系后,总有个不识趣的妄图介入那段稳定的关系。
那家伙就是张筱,赶上了乡村振兴的浪潮,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就凭着和谢情是同乡的关系死缠烂打,弄得施谢两人不胜其烦。
施君想着想着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上前追了几步,苦笑着摇摇头,这是十年前的张筱,素不相识,也还没开始作恶,她懒得找她翻旧账。
正准备折身回去,左手猛然被人拽住,吓了施君一跳。
“是我。”谢情轻声说,“你怎么走到这儿来了?险些找不到你。”
“那人是谁?你们谈得挺久。”
谢情答得含混不清,“是一位长辈,聊聊家长里短的。你走过来是要买什么吗?”
谢情的目光顺着施君面朝的方向落在一条扁担上,左右两个箩筐都装满了粉蔷薇。她猜施君就想买这个。
“不。”施君又看出她撒谎后的不自然,兴致索然。在邮局匆匆给施玺寄了一封信就返程。
周日谢情着手给施君做了张新木床。暑气消减,之后会越来越冷,她不能任由施君睡在帐篷里。
她把床架在厨房外,虽然不是块好地方,但家里只有这儿稍稍宽敞些。施君看了看摸了摸,再夸奖几句。
要说施君夸人的话,翻来覆去也就是那么几句,但偏偏谢情从近似的话中敏锐感知到她的不喜了。不是针对床,谢情不知道原因,因而有些局促。
施君内心承认自己生了谢情的闷气,但转念又想到现在的谢情并没有义务对她一切坦诚,她们只是住在一起能称得上是朋友的人罢了。
这样想让她好受些,但依旧紧绷着神经等待明天跟去学校。
她不擅跟踪,好在谢情为了赶路走得很早,天都没亮,只要施君小心些隔点距离,就不容易被发现。
谢情步幅不小,步速也快,施君走了两个小时,累得气喘,但又不敢歇息,看着高中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谢情竟然熟视无睹,步速不变,走上了学校旁的一条窄道。
施君站在高中大门口心凉了半截,大门就在这儿敞开,但谢情居然一分眼色都没有分给它。
不能停!施君对自己说,逼迫自己迈开沉重的腿。她要立即追上去,谢情嘴硬,常常受了罪也一声不吭。她不上去一看究竟,又怎么知道谢情隐瞒的一切?
窄道的尽头就是一道向下的缓坡,施君站在最高处注视着谢情的背影。她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前面是一个砖瓦厂。
施君想哭,同时有什么东西在头脑里明晰起来。
她见过这个砖瓦厂,在杨师傅车窗外,这个砖瓦厂是一片灰色方块中唯一清晰的存在。
如果这是谢情的传记,那这就是谢情的视角,谢情所见即是施君所能见。
那些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失色,是因为谢情没见过。她只见过山河湖泊,她生活的谢家村,还有她工作的砖瓦厂。
所以在她离开谢家村后身边的一切才黯然失色,只有一些低矮建筑能保有原型。
施君回头再看了眼高中,和砖瓦厂两相比较,学校建筑的细节模糊得多,砖瓦厂的刻画深入得让她心痛。
她毫不怀疑谢情早就辍学务工了,只是瞒着家里。或者只瞒着自己。
施君一步一步往下走,靠近那个破破败败的厂子,她扶着墙慢慢走,在墙跟尽头她居然和突然冒出来的张筱差点撞了个满怀!
她感到自己的心要跳出嗓眼,但依旧装作素昧平生,想一派风轻云淡地离开。
张筱却停下歪着嘴角笑了笑,“怎么?施君你不认识我?”